半月後,吳國,嵩京外,白石鎮,鹿府。
又是高朋滿座的一天。
鹿府前後花園滿是來客,有小廝和侍從遊走其中,為客人們端茶送酒,並引領客人如廁等等。
這是鹿金河的主意,他將自家花園和書樓畫室開放,讓人隨便閱讀參觀,可以為鹿家掙下些名望,彌補鹿家根基不足的弱點。
當然,花園是人人可進,但想參觀藏品和書樓卻要有些身份才行,至於與主人一同宴飲,那只有貴客才有資格。
此時便有數人,站在鹿府一間畫室中。
為首兩人,望着牆上掛着的幾幅山水指點讚嘆。
「郭兄請看此山,真有雄絕天下之美——郭兄可看出此畫出於何人之手?」
這畫上並無落款,只是一山一水一亭一人,人在亭中抬頭仰望閃點。
「曾兄卻是在考較我了。此畫落筆如大刀闊斧,觀之更令人生出曠達之意,還不落款,應是雷晨先生手筆——只怕旁邊這三幅也是雷晨先生大作。」
那位曾兄環視一圈,驚嘆道。
「哈哈,英雄所見略同,這章化大夫真是好福氣,尋常人想要求得雷晨先生一副畫千難萬難,這裏卻有四幅之多。」
兩人都沒說什麼鹿家財富驚人,這四幅畫是買來的可能性。
雷晨先生乃是天下聞名的雅士,最煩銅臭,根本不會將畫售賣給商人——此人畫作最有名處,便是畫中意境和從不落款。
他曾說過,若是落款便會招來逐名逐臭之人,還不如不落款,只賣於知音。
「商人到底是商人,竟然將這四幅畫懸於一室,實在是可笑。」郭先生忍不住譏笑道。
雷晨先生的每幅畫都有自己的獨到意境,若是懂行之人,應該將每幅畫單獨展放在合適的環境、且在合適季節觀賞,那才是最好的觀畫之法。
像鹿家這般將四幅意境南轅北轍的畫放在一起,雖然足以展示主人豪奢,但卻使得觀畫之人不能充分體驗畫中意境美感。
「郭兄慎言,這章化大夫就算有些銅臭氣,可也為人豁達,若是你我有這些畫,可肯放在這裏任人觀看?更何況鹿家有那位在,便是商人出身又如何,還不是有人將這些吾等苦求不得的畫作送上門來。」
曾兄低聲說道,同時用手指了指北方。
他指的是楚國的方向——說的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說到那人,就連郭着這種看不起鹿家出身商旅的貴族,臉色也微微一白。
那人嵩京事變之中,單人獨騎力挽狂瀾,帶着幾個丫頭就能在楚國打下一片天地,如今更聽說此人闖入楚王宮廷,當眾擊殺楚王襄同,公然攜頭而去——楚國勇士無算,竟然無人奈何得他。
就連那楚國武道宗師公孫伯陽攔路截殺,也被他斬於馬下——那可是吳國百年未出的武道宗師!
這等狂人,真是千年未有——郭着就算出身卿相之家,卻也不敢得罪這種人。
「卻是郭某失言,主人好心給我們觀賞如此畫作,我卻枉做小人之言。」郭着朝着主樓方向一拱手,表示歉意。
曾遠遲疑了一下,突然揮了揮手,將左右屏退出房間,低聲說道。「郭兄,你可聽說那人斬殺楚國宗師之後,如今也身受重傷行動不便。」
小道消息總是比官方消息來得快,往往準確性也不低。
「未聞此事——不過這也不奇怪,那人斬殺武道宗師已經出人預料,怎能不付出些代價,身受重傷也正常。」郭着倒也不奇怪。
「可我聽說那人要在這段日子裏回來受封。」曾遠湊近了些,幾乎是貼在郭着耳邊說道。
「咦?難道他手下策士都是死人不成?」郭着吃了一驚。
「也許是因為,那人對當今王上有救命之恩?覺得王上不會忘恩負義?」
「真是湖塗,五府之地是何等厚利,又是吳國故地,就是王上念着此人救駕之恩,群臣也未必肯放過這等千載難逢之機!」郭着一頓足,嘆息道。
「不關我們事,來來來,看畫看畫——到時候,你我兩家共進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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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人心難測,互有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