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還恩恩愛愛
,恨不得吃飯都黏在彼此身上吃的新婚燕爾,出個門再回來就雙雙變了態度——這廂女主子躲在臥室一步不出,那廂男主子也是鑽進書房就未再現身。
一向笑眯眯的秦管事,今日皺緊了眉頭,他察言觀色多載,自然明白夫妻二人這是生了齟齬,便在女主子的貼身婢女和男主子的貼身侍衛之間兩頭跑,祈望打探出其中緣由,也好「對症下藥」。
然因涉及到如此私隱,玲瓏朝他搖頭,只道自家女郎不說;石清也朝他搖頭,表示自家公子身子不適。
「秦管事,不瞞你說,我們女郎往前在扶家,郎君們可是爭着哄的,就沒有這樣連飯都氣到不吃的時候。你還是請郎君儘早來一趟,說幾句好話就好,我們女郎素來氣性來的快,去的也快。」玲瓏朝他建議。
秦管事深以為然,女主子性子這般明快,定是性子過於清冷的男主子做錯了。
故而他去庫房尋了好幾個稀罕物,一併端到書房處,隔着房門請謝湛道:「公子即使身子不適,也且與少夫人用了夕食再歇息罷,您不現身,少夫人食之無味,一口飯菜都沒動過。天大的事,郎君熱情一些,低個頭、認個錯便能過了。」
秦管事有所不知,他家男主子做錯事正是因為過於熱情。
此刻郎君用手帕包了冰塊壓着紅腫的臉,聞得他話後,憤怒道:「我的頭低地還不夠?」
親眼看見過自家公子臉上那清晰的巴掌印,石清也在心裏默念,縱使是因公子做錯事,少夫人這回的「教訓」也着實令人咂舌。他家公子向來自傲,素來被女郎們追逐,莫說被人打,便是被人罵也不曾有過。現在倒好,娶了個妻子,新婚第二日被人扇了耳光,顏面何存?
且看那痕跡,若不及時處理,怕是得兩三日才能消得下去罷。明日是少夫人回門,後日公子的婚假便結束了,還得上朝面對朝臣,屆時……
石清渾身哆嗦了下,想都不敢繼續想,轉頭去安排屬下再拿些冰塊、取些去腫的傷藥來。
男女之間差異何等明顯。
同一件事情,在女郎心裏覺得比天還大,在郎君那裏,卻覺得對方多少有些小題大做。
謝湛仰躺在書房的軟榻上,一邊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一邊暗自傷神妻子這麼大脾氣,一不順心就對他動上了手,今日幸而是在馬車裏無人看見,以後若是一個不當心在旁人跟前發威,讓他的顏面掃地,往後餘生他還如何體體面面地過下去?
他起身在書房踱步,苦思辦法。
行到書架前時,輕掃一眼,就見原本那擺着的《威勇將軍傳——四》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套《西蜀錄》地方志新書。
謝湛腳步微頓,有一瞬的晃神,記憶被拉回當時情景——
得知此書再度問世後,扶萱立刻從書齋買了一套回來。此書的着書人雖然仍只署了常瞿一人的名,但其中功勞除了有他的之外,扶萱也占不少,她因此極為驕傲,對此書也極為重視,嚷嚷着這是她和他共着的第一本書,屬實意義非凡,便特意加了書封來收藏。
那書封,她都特意用蠟油和薰香處理過紙張,他都能想起,風從窗牖吹進,扶萱衣角隨風輕盪,站在香爐邊雙手舉着紙張的虔誠模樣……
郎君對着書架站立良久,才大夢初醒一般,松下了下顎。
他行到書桌旁邊,一手照舊壓着腫臉,一手從五峰玉床上取來兔毫,在紙上落筆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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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湛進屋時,扶萱還坐在起床後就一直坐着的蒲蓆上。
風從窗外吹進,她赤色的紗裙曳於地上,腰間的大帶被風揚起,袖子上的蝴蝶也「飛」了起來,發間的釵環有些歪,髮絲也有些許凌亂,她安安靜靜地看着窗外庭院發呆,有種脆弱又孤獨的美感,惹地人極想擁她入懷。
空氣太靜,除了風聲,一點聲響也無。
謝湛原地站了會,見她一動不動,故意輕咳了下,弄出了點響動,扶萱聽出是他,眼皮都未曾抬起,就將身子移了個方向,徹底背過了身去,後腦勺對着他。
謝湛:「……」
他默默嘆息一聲,走到鎖住的柜子邊,掏出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