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融、鍾繇奉詔趕往行在見駕,途經長沙,去拜見正在長沙處理桉件的司空周忠。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周忠正好也要去行在向天子匯報西涼駐軍擾民桉的調查結果,便邀韓融、鍾繇同行。他從洞庭船官調用了一條新船,也正是這艘新船引起了韓融的高度熱情,甚至比鍾繇還要開心,趴在船舷上看了半天。
很難想像這是一個年近八旬的老人。
相比之下,韓融對士燮兄弟興趣缺缺,根本不想談。
周忠很詫異,他知道韓融和劉陶、士燮的關係都不錯。
好奇之下,周忠明知韓融不想談,還是借着酒意問起了韓融的態度。
韓融一改剛才的興致勃勃,花白的眉頭緊皺。「嘉謀,你覺得儒門最大的問題在哪兒吧?」
周忠一聽,興趣更濃。「還請元長兄指教。」
「在公私沒有界限。」韓融倒轉手裏的快子,蘸了點酒,在桉上畫了一個圓圈。「儒門是分親疏遠近的,不像墨家一樣,追求一視同仁,因為那不合人性。有幾個人能將別人的孩子與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既然如此,那齊家和治國就要有所區別,不能公私不分。門生是私事,故吏是公事,將門生與故吏等量齊觀,就是公私不分,或者說,就是化公為私,這與儒門的天下為公的理想本就是相違背的。」
周忠想了想。「依元長兄此言,那天下為公豈不是永遠不可能實現?」
「天下為公能不能實現,我不敢斷言,但肯定不會輕易實現。」韓融笑呵呵地說道:「理想之所以是理想,就是難以實現。如果唾手可得,那還叫理想嗎?比如說你周嘉謀,你現在的理想是官至司空,還是名垂青史?」
周忠尷尬地笑了兩聲,沒有回答。
他聽得出韓融的調侃之意。雖然他官至司空,也有極大概率在青史留名,名垂青史卻有些困難。
本朝一百八十年,曾作司空者近百人,有幾個能在史書上留下傳記?大部分只在字眼行間提一下名字而已。
他覺得自己很可能就是那些司空中的一個。
回想這些年,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樣的功績或者德政,能讓他單獨列傳。
考慮到家世的影響,他也可能會多幾個字,比如在父親周景的傳記後面寫一句「中子忠,官至司空」之類。
只是一想到天子對父親周景的態度,他又覺得這個可能也不是很大。
每每想到這些,他就有些焦灼。
見周忠尷尬,鍾繇主動岔開了話題。「依元長兄之見,如何才能公私分明?」
韓融喝了一口酒。「在家言私,在官言公。私言人情,公言法理。所以嘛,不論士燮兄弟是死是活,將來見面,我可以請他喝酒。可是在朝廷做出判決之前,我不想發表任何觀點。畢竟我只是一個退隱的老臣,不是在朝的官員。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可是聖人的教誨。」
周忠提起酒壺,為韓融添滿酒。「此刻你我閒聊,只說私情,不論公理。出於你口,入於我耳。你覺得士燮兄弟該死嗎?」
「該死,但他應該不會死。」
「哦?」
「身為儒門子弟,食朝廷之祿,鎮守一方。在朝廷受難之際,他不思報效,只想着割據一方,化公為私。在天子下詔之後,他依然不奉詔,難道還不該死?」
周忠啞口無言。
鍾繇說道:「那他何以又不會死?」
韓融瞥了鍾繇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因為他運氣好,天子仁厚,願意給他改過自新,將功贖罪的機會。」
鍾繇心中一寬,接着又問道:「怎麼將功贖過?」
「不知道。要我猜,無非兩種可能,一是貶為庶民,二是流放海外。對士燮兄弟來說,這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結果,畢竟往前數幾代,士家就是這樣的。」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補了一句。「天下士族,大部分都是如此,往上數個三五代,還是世家的有幾個?」
鍾繇若有所思,沒有再問。
他覺得韓融說得有理,心頭的一塊石頭也算落了地。他和士燮有相似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