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輕鬆隨意,就好像這座由鬼差鬼吏們把守的大殿並不是森羅寶殿,而是他自己家一樣。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閻羅殿?
顧旭訝然。
「尚未修到聖人境界,就有機會參觀『閻羅殿』,」他默默在心頭吐槽了一句,「也不知世間有多少人能享受到這種待遇。」
大殿門邊站着一對青衫童子。
當兩童子看到白髮少年的身影時,立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大禮參拜。
但他們似乎沒有看見跟在後面的顧旭。
就好像顧旭只是個透明人一樣。
兩人跨過門檻,步入殿堂。
屋宇中空無一人,沒有顧旭想像中那些威嚴可怖的閻王爺,也沒有判決世人生死輪迴的鬼判官。
「他們都被我趕走了。」似乎是察覺到了顧旭的心思,白髮少年微微一笑,給出解釋。
殿堂的側邊擺着數個大櫥,櫥中擺放着密密麻麻的書冊,有薄有厚,皆用封條封着。
「這些都是《生死簿》,」白髮少年介紹道,「大荒每一個人從生到死的命運,都記錄在冊中。不過,當修士修到第六境後,就能夠超脫《生死簿》,從宿命之中走出來。」
顧旭沉吟片刻,詢問道:「我可以看看嘛?」
白髮少年淡淡笑道:「你現在只能看封面。」
顧旭點了點頭,隨手從身邊櫥中抽出了一本距離最近的書冊。
這本冊子很薄,封面上有一幅畫,畫了一叢獨自開在懸崖頂上的木槿花,已經接近枯萎,花瓣隨風飄零。
這幅畫的旁邊有幾行字跡:
「陋巷有女,顏如舜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金鈿銀釵孤自賞,朝榮暮落實堪嗟。」
顧旭微微皺眉,心想寫這《生死簿》的傢伙可真是些謎語人。而書冊上又貼着封條,就算自己猜了謎語,也沒法驗證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確。
他把這本簿冊放回原處,取出了旁邊的另一本。
只見這本冊子依舊很薄,封面上畫着一個用白綾懸樑自盡的女子,旁邊也題寫了幾行字:
「婉孌宮中女,韶顏冠京城。
「君王無情義,白綾葬香魂。」
顧旭輕輕搖了搖頭,又隨手取出第三本《生死簿》。
這本冊子更薄。
封面畫着一堆雪,雪中埋着一枝白色的芙蕖。也有幾句言詞,內容為:
「詩才掩今古,芙蕖羞玉容。
「遙憐繡戶女,零落殘雪中。」
顧旭的目光忽然變得凝重起來。
他抬起頭,望向身邊的白髮少年,提問道:「這本冊子,是不是青州陸詩遙的?」
「你為什麼這樣認為?」白髮少年饒有興趣地笑了笑。
「極具詩才,容貌絕佳,出身朱門繡戶,」顧旭回答道,「這樣的女子,歷史記載中可沒幾個。而『零落雪中』,應該是指她墜崖而亡、化身『雪女』的悲慘結局。
「最關鍵的是,這首判詞的第一行第一個字是『詩』,第二行第一個字是『遙』,這正好是她的名字。我相信這絕對不會是巧合。」
「真是聰明!」白髮少年微笑着朝他比了個大拇指。
卻見顧旭嘆了口氣,喃喃道:「難道洛司首的『道』是正確的,這世間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似乎是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顧旭把陸詩遙的《生死簿》放回原處,接着拿起了另外一本。
這本相對厚一些。
封面上畫着一具殘破不堪的、戴着烏紗帽屍體,正在浸泡在水中,被眾多鬼怪分而食之。其詞曰:
「濟己濟民濟天下,有心無力苦難言。
「生為良官千人敬,死作腐骨萬鬼啖。」
顧旭的臉色變得格外陰沉。
「請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他盯着白髮少年那雙靛藍色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認真說道。
「你再往後看看。」白髮少年語氣依舊很輕鬆,仿佛根本沒有注意到顧旭的情緒變化。
顧旭深吸一口氣,取出第五本《生死簿》。
這本《生死簿》很厚。
封面上畫着一條疊得整整齊齊的淡粉羅裙,旁邊擺放着一雙小巧繡鞋,一柄赤紅色大刀。旁邊判詞為:
「小顰伴淺笑,素手握銅刀。
「寒風吹夢醒,煢煢淚濕袍。」
看到這幾行字,顧旭立即把冊子放回原處,轉身朝着閻羅殿外走去,一刻也沒有停留。
白髮少年在後面叫住了他:「嘿,你幹嘛走這麼着急?不想看看你自己的《生死簿》嗎?」
他的臉上依舊掛着漫不經心的笑容,就像是一個看熱鬧的旁觀者。
「不看了。」顧旭答道。
「為什麼?」
「因為我不喜歡。」
「為什麼不喜歡?」白髮少年此刻看上去像個刨根問底、喋喋不休的孩童。
「我以前看故事書,通常都不喜歡看悲劇,」顧旭回答,「尤其是這種涉及到自己身邊人的悲劇。
「不喜歡就棄書,這是每個讀者都會採取的做法。」
「但是從陸詩遙的《生死薄》上,你已經知道了這些判詞的內容都會變成現實。你就算不去看它,也躲不掉的。」白髮少年眼神深邃,令顧旭猜不透他的心思。
顧旭輕笑一聲:「我解決不了故事本身,但我可以去解決編故事的人。你曾說過,我之所以會遭遇不幸,是因為我還不夠強。
「但是,如果我變得足夠強,強大到足以把刀架在《生死簿》作者脖子上,那他能不能改出一個讓我滿意的結局?」
白髮少年看着顧旭,伸出雙手為他鼓掌,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就像是顧旭在考試中拿了滿分一樣。
「說得真好!命運這玩意兒,就是束縛人的鐐銬,就應該把它干碎才對!」
說到這裏,白髮少年停頓了片刻,話鋒一轉道:「其實,顧旭,有兩件重要的事情,剛才我沒有告訴你。」
「什麼事情?」
「第一,閻羅殿裏並沒有你的《生死簿》。
「第二,大荒當今的很多事
第九十七章 斷魂崖,閻羅殿,生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