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用回家?」
這就是一道簡單的計算題。
軍堡供不起六百人一個月吃飽,自然也供不起兩萬人吃一天,換句話說這些入衛軍隊,會在兩個月時間裏依次吃光長城沿線所有軍堡的存糧。
前面有的吃,後面沒得吃,況且在有的吃和沒得吃之前,還有人家讓不讓他們吃的問題。
這場勤王之戰會打成什麼樣,劉承宗不知道,他相信邊軍的忠誠與素質,即使面臨再大的困境,也依然會有好漢衝破艱難險阻,在北直隸為皇帝效力,義無反顧與東虜血戰。
烏泱泱的勤王軍擠進京畿,比起逮住東虜血戰,找口飯吃更難。
劉承宗用言語在勤王與血戰之間,描繪出一場可怕的死亡行軍之路。
劉向禹和楊鼎瑞沉默了。
劉承宗無力地嘆出口氣:「皇帝為啥要傳檄各地勤王呢?他知道個屁!」
皇帝不知道對戍邊將士來說,勤王這個詞意味着多大的榮譽,不知道皇帝在將士心中有多受尊崇。
更不知道,自己一句言語,會給那些忠誠於他的人帶來多大災難。
他也不知道,人要吃飯。
他知道個屁。
劉承宗突然問道:「大、先生,你們覺得,劉承宗這個名字,夠響麼?」
二人不知他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楊鼎瑞問道:「怎麼了?」
「朝廷勤王軍,行軍路上逃兵不會少,他們不敢歸伍,若知道我,會不會到我這來啊?」
劉承宗用手端着下巴摩擦,看向父親與老師:「我是不是該派人接接他們?」
這其實是個挺異想天開的事。
偏偏仔細想想,好像很有可操作性。
別管山西的、延綏的還是固原的,至少在這三鎮,邊軍或許都已對劉承宗這個名字有所耳聞。
三鎮各五千人上路,路途遙遠還兵糧不足,每路逃個三五百人不算誇張。
這些逃兵能往哪跑?
要麼佔山為王,要麼就到陝北來,尋大頭目投奔。
這些大頭目里,哪個最得軍心?
算來算去,劉承宗覺得這千把號人,至少該有一半來投奔他吧?
楊鼎瑞先前沒從這個角度考慮問題,這會一想,抬手拍在石桌上,險些把茶杯蓋震掉,道:「獅子,讓楊彥昌跟着吳自勉去吧!」
「他?前幾天剛聽說自己名字傳到延綏鎮,就跑去杏子河只差給我磕頭了,讓他去勤王不得嚇死。」
其實真要說,劉承宗認識楊彥昌也很久了,知道那不算膽小的。
只是偌大個延安衛,楊彥昌本身就是個承襲官職的試百戶,手下沒有根基,升官後連侍奉自己的小兵還鐵了心跟着劉承宗。
易地而處,劉承宗對率軍勤王這事也牴觸。
一個人但凡能指揮倆人,自信蹭蹭蹭地就往上漲。
可連指揮自己的能力都沒有,人哪裏還會有自信。
該跑的時候,手下千戶任權兒一拔刀,兩邊衛軍一架:不許跑!
命就扔那了。
這誰不害怕。
「讓他跟着吳自勉勤王就真勤王啊,你不是說過,吳自勉不得軍心麼?」
楊鼎瑞抬手道:「既然不得軍心,你就給他幫幫忙,延川來的那個流賊頭子王自用,不是當副千戶了,我看他挺會蠱惑人心,讓他去把官軍大隊給你拉回來。」
劉承宗的眼睛雪亮。
他算看明白了,自己這老師啊,給朝廷做事時束手束腳,離了朝廷沒了束縛,挖起朝廷牆角出主意是一個比一個狠。
還進士呢,簡直有愧朝廷君恩。
「王和尚,王和尚」
劉承宗反覆沉吟這個名字,其實楊鼎瑞一說,他腦子裏就想到辦這事的人就是曹耀。
拉幫結派,誰有老反賊頭子曹耀強啊,而且人地兩熟,沿途邊堡,從陝北到山西,都去過。
逃回來的路更熟。
只不過這事曹耀還真辦不了,遇上賀人龍,難辦。
傻子都知道曹耀和劉承宗是一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