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吧,起碼,他們不必再為自己的生死和親人的生計擔憂。
而這,大概也正是他們可以去死的理由。
對於已死的人來說,的確沒有什麼值得他擔憂的了。
即便如此,他們也未曾畏懼。
他們已經不是那支被稱為「垃圾」的軍隊,在我身邊的這位年輕的將領手中,他們為自己贏得了不輸給強大敵人的輝煌戰績。
他們已經擺脫了恥辱的名聲,不再為掙扎求生膽怯的逃竄;而是高舉起驕傲的旗幟,成為在戰鬥中最勇敢的一群。
或許,一個人只要曾經勇敢過,就會不自覺地唾棄自己的懦弱;一個人只要曾經圍繞過榮譽的光環,就會追逐更偉大的腳步。
在外城城牆上,原本用於保衛城池的遠程攻擊武器正掉轉頭來破壞着城市的防禦。
由於兩堵城牆距離並不遠,能夠破壞城牆有作用的大型投石機無法使用,所以真正發揮作用的是那些殺傷面窄卻威力巨大的弩炮。
這些強大的武器與對面的城牆互相交換着死亡的商品,為登城部隊儘可能提供着掩護。
城門口,撞門的沖柱正在努力破壞着厚實的城門。
這笨重卻實用的武器由幾十個身強力壯的大漢抬着,不住地移動、撞擊。
在他們身旁是些衣甲厚實的重裝步兵,他們高舉盾牌,在頭頂和兩側結成一大片厚實的防禦,為下面的士兵阻擋住來自城牆上的襲擊。
儘管緩慢的移動速度降低了沖柱的威力,但由尖銳的鐵器鑲嵌的柱頭仍如鋒利的牙齒般撕咬着木質的城門,不時將木渣從門上刮掉,發出撕裂的聲響。
「再加把勁,兄弟們!讓城上的那群傢伙知道,並不是只有溫斯頓人才有勇士!」達克拉的聲響從沖柱的陣列中傳來。
衝動勇敢的石匠之子按耐不住沸騰的熱血,居然衝到戰場上最危險的地方,和自己士卒們站在一起。
「長官,這裏危險,請到後方指揮!」他的副官大叫着,規勸自己年輕的上司。
「我的士兵在這裏,我的戰場在這裏!」達克拉大聲回答,拒絕了副官的勸告。
「讓我們一下子搗碎這破爛玩意!」或許是他的呼喝、或許是他身先士卒的勇氣在激勵着士兵們,打着赤膊抬着沖柱的漢子們用粗野的叫喊聲回應着他嘶啞的聲音,一次又一次給面前的木門施加着破壞的力量。
箭矢不時地透過盾牌和鎧甲的縫隙,將一個個魁梧的大漢放倒在地,這時候就會有另外一個人接替他的位置,繼續完成這危險的任務。
「達克拉,危險,後退!」忽然,後陣的雷利發出了危險的警告。
可是還不夠及時。
城牆上,一大鍋沸騰的滾油當頭澆下。
這些竄動的液體附着在士兵們的皮膚上,發出刺耳的聲響,讓人失去意志。
許多人抱住頭臉在城門前痛苦的滾動,他們的哀叫聲足以使最冷酷的人心驚膽戰。
受傷最嚴重的幾個人的肌膚和毛髮被高溫融化掉,翻轉出他們的肌肉,幾乎每滾過一片土地就會從身體上掉下幾片肉屑。
甚至連造成這一切的溫斯頓人也不忍再讓他們遭受這不屬於人間的痛苦,用弓箭和擂石提前結束了他們的生命。
原本嚴密的陣型破碎了,溫斯頓的弓箭手門把握住這難得的機會,在碎裂的陣型中找尋着自己的目標,製造着更大的破壞。
一支火把從城牆上扔下來,它燃起的火焰徹底破壞了陣列,嚴重威脅着城門的沖柱被拋棄在地上安靜地燃燒。
「達克拉!」雷利擔心朋友的安危,迎着密集的箭雨衝上前去。
達克拉的胸口被燙傷,背後和小腿上各中了一箭,被兩名士兵向後架去。
雷利用盾牌掩護着自己的友人,把他拖向安全的所在。
「達克拉,你沒事吧!醫生,醫生!」看到達克拉嘴唇青紫,精神萎靡的樣子,雷利慌了手腳。
我們不知道達克拉的境況如何,忙跑過來查看。
「沒事……死不了……」高大的石匠之子咧開嘴慘笑了一下,似乎牽動了傷口,又微微皺了皺眉頭。
「按住他的手腳。
」聽到召喚,米莉婭很快來到我們身邊。
她抽出一柄鋒利的小刀,吩咐我們說。
我們照辦了。
「有本事受傷就別怕疼。
」她撕裂達克拉的上衣,看了一眼中箭的位置。
雷利見狀把撕裂的上衣捲成團,塞入達克拉口中。
「啊!」米莉婭的小刀劃開達克拉的傷口,翻起的肌肉處流出暗紅的血色。
看着達克拉睜大了眼睛全身劇烈顫抖的樣子,我知道,他一定很疼。
「呼……」終於,米莉婭從他的背心取出一支帶着倒刺的三棱狼牙箭頭,然後手腳麻利地將一瓶紫紅色的藥水塗抹在傷口處。
這藥水似乎比那曾經插入傷口的箭頭還要鋒利,極大地刺激着達克拉的神經讓他低聲嘶吼,四肢掙扎不已,手指緊緊地捏着,幾乎要把骨節捏斷。
如果不是口中含着布條,或許他已經把牙齒咬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