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夫人說她去看一個故人。」看見馳一銘的臉色,保鏢的聲音越來越小。先生這是生氣了吧,好冷淡可怕啊。
馳厭想到那些紙條,什麼也沒說,往監獄開車。
他車速很快,一如緊繃難捱的心跳。
那一刻,他甚至說不清到底是恨她,恨自己,還是恨馳一銘。
馳厭從未說過,他年少最不願回憶的一段過去是,他每天遙遙看着她。看那姑娘笑,看她踏着清晨的薄霧上學,睡眼惺忪的模樣,看她神采奕奕放學,和同學興奮地談論今天發生的事情。
那時候他滿手髒污,無法介入她的青春——屬於她和馳一銘的青春。
那一年即便的討厭的情感,她也給了另一個人。
馳厭真是厭惡她與馳一銘站在一起,他也嫉妒馳一銘能肆無忌憚欺負她的模樣。
可是對於年少的姜穗來說,馳厭就是路邊一顆沉默的樹,是這世界最後別人踩在腳下的泥土。
安靜,無聲無息,青春的背景板而已。
馳厭一直知道,馳一銘像世上最鮮活的顏色,愛也簡單,恨也簡單,而自己死氣沉沉,過早成熟。他怕自己不討喜,怕她不再愛他。
馳厭閉了閉眼。
他停在門口,等在大雪裏,任雪落滿寬闊的肩膀。
他很想抽一支煙,但是馳厭想起來,自己已經很多年沒有抽過了。
*
姜穗拿起電話。
電話那頭是許久不見的馳一銘,他頭髮被剃過,如今長出來不多。少年往昔精緻的容顏變得些許瘦削,他定睛看了她許久,才拿起電話。
「我沒想到,你會來看我,我以為你恨死我了。」他嗓音有些啞,但是卻帶着一貫輕鬆的笑意。
這個人仿佛不管在哪裏,都活得毫無負擔。
姜穗說:「你每天給我送紙條,很煩。以後別送了。」
馳一銘笑:「你可以扔了,我送我的,你扔你的。」
「我是你嫂子。」姜穗淡淡說。
馳一銘仿佛覺得好笑,他笑了笑,又收斂了笑意:「儘管我沒有哥哥,但是你說是就是吧。聽說你不記得人了,那現在看見我有沒有心動的感覺?你要是後悔跟了我哥,我會儘快出來的。」
姜穗頓了頓,沒有搭他的話:「馳一銘,我在馳厭書房看到一個件,關於你母親的。」
馳一銘譏笑看着她。
「資料上顯示,當年你.媽媽車禍不是一場意外,而是馳夫人找人做的。她臨死前寫了遺囑,讓馳厭好好照顧你,去找你舅舅,不要想着報仇,也希望你們不要心懷怨懟。她無意破壞別人家庭,但那時候馳夫人已經精神失常了。你」
馳一銘打斷她,雙眼泛紅厲聲道:「放屁!我媽是給馳厭買蛋糕出意外被車撞死的!」
姜穗定定看着不願意接受真相的馳一銘,她輕聲說:「可是你知不知道,從小到大,馳厭都沒有生日。」他被人拋棄,一路流浪,吃百家飯長大。
他沒有親人,連自己出生在哪一天都不知道,也不會有人為他買蛋糕。
所以,那蛋糕是為你買的。因為你小時候愛吃。
空氣死寂一般安靜。
姜穗繼續道:「馳厭留着那些件,你才平安活到了現在,馳夫人並不敢對你做什麼。他當了你一天哥哥,就又當了你一輩子哥哥。」是馳厭用同樣瘦弱的肩膀,把另一個孩子養大的。
她說:「他答應你母親不說出去,所以這件事由我來說。他不是鋼鐵鍛造的人,他不斷被傷害,也有一天會倒下去。」
馳一銘眼眶通紅:「你滾,滾出去。」
姜穗抿了抿唇,就要掛電話。
馳一銘在她掛電話前,低聲開口:「對不起。」
姜穗搖搖頭。
她掛斷電話,看見瘦削的少年嘴唇翕動。
姜穗看懂了那句無聲的話。
「你走吧,嫂子。」他說完就走。
姜穗從來沒能指望從他嘴巴里說出這個稱呼。
馳一銘掛了電話,沒再看她,跟着獄警回去了。他知道,她已經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