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意思罵人把歌詞裏的bitch換成angel。
方覺夏並沒有察覺到裴聽頌的眼神,但他偶爾撇頭的時候,看到了什麼,江淼cue了他一下,他又回頭繼續和他們說話,可剛說完,方覺夏又扭轉過來,像個恪盡職守的小機械人,明確自己大腦里的隊列中存在尚未處理的任務,所以他伸出手,兩手握住裴聽頌的衛衣連帽處的抽繩,它們一長一短,極度不對稱。
「幹什麼?」裴聽頌看着他。可擁有強迫症的方覺夏根本顧不上回他,而是認真地盯着那兩根小繩子,拽了又拽,企圖讓他們保持等長。
可繩子越拽越長,裴聽頌甚至能感覺到他背後的帽子收得緊緊的,但沒辦法,如果不滿足方覺夏的強迫症,麻煩更大。
於是他就這麼縱容下去,直到方覺夏把兩根繩子捏在一起,精確比對,到真的差不多長了才罷休,「好了。」
見他心滿意足,裴聽頌說了謝謝,扭頭去看背後縮起來的帽子。
好像也沒有起到多大的美化效果。
方覺夏的很多小細節、小動作在別人看來或許根本稱不上什麼閃光點,說穿了不過是人類在性格和情感驅使下的瑣碎行為罷了。可裴聽頌就是覺得可愛。
過去的他習慣性站在心無一物的立場,理想化地切割和裁斷他人的欲望,認為無法擺正的天平都是源於庸人自擾。
心裏一旦放進去一個人,裴聽頌才終於意識到,原來人們所暢想的平等真的很難,非常難,因為現在的他,無時無刻不對方覺夏抱有偏愛。
中間的休息時間大家吃吃喝喝,做了些遊戲。卡萊多和粉絲的關係一向都很像是朋友關係,互開玩笑,互相槓一槓。他們都是很有原則的人,哪怕出道的時候一直很糊,也很少會去和不多的粉絲深入交際,畢竟他們也只是想做音樂而已。
結束中場休息,卡萊多再一次開始剩下一半的簽售。粉絲們花樣百出,讓他們大開眼界。氣氛到快要結束的時候都非常地歡快,直到方覺夏迎來一個有些特殊的粉絲,也是排到他的最後一個。
這是個穿着樸素的女孩子,十六七歲,她什麼都沒有拿,也不像別的粉絲一樣情緒飽滿,熱情洋溢。相反,她顯得十分拘謹,甚至有些膽怯。
「覺夏哥哥,麻煩你幫我簽一個名吧。」她的聲音也很低,很輕,一下子就埋沒在嘈雜的會場。方覺夏說着不好意思,然後湊近了些,「你叫什麼名字,想簽什麼?」
女孩兒低着頭,「小琪,斜玉旁一個其他的其。想簽一句……加油就好。」
她的要求也很簡單,但方覺夏看出她的情緒不太對,於是寫了一個小琪就停筆。他不是一個常常會表現出關心的人,但是既然出現在眼前了,方覺夏就無法忽視。
「如果你不趕時間的話,可不可以跟我聊聊天?」方覺夏微笑着,「我感覺你好像有點低落。」
那個女孩子也不知怎麼了,突然間就掉淚了。透明的眼淚一顆一顆落在她撐在桌面的手背上。方覺夏立刻抽了抽紙,遞給她。聽見她說了謝謝,然後對他說,「覺夏哥哥,我好累。」她吸了吸鼻子,「來這裏之前我剛和父母吵了架,他們說,說我是個怪人,每天戴着耳機,不吭聲,說我像個啞巴一樣,不像別人家的小孩開朗討人喜歡。每天都這麼說。」
方覺夏沉默地聆聽着,輕拍了拍她的手臂。簽完自己那份的裴聽頌和凌一也注意到,凌一給她遞了一盒沒有喝過的牛奶,安慰她。裴聽頌不太會安慰人,所以也只是問了一句,「每天?」
女孩子點點頭,「嗯,因為我性格比較內向,不知道怎麼和其他人打成一片。我有時候也很想像開朗的小孩一樣多說話,但是我做不到。媽媽總是嫌棄我,覺得我很丟人,特別是有很多大人在的時候,他們就會罵我,說不如生個啞巴,都比我討喜。」
她抬手擦了擦眼淚,「我知道我很不討喜,很無趣,可我就是這樣的人啊。他們不是我最親近的人嗎?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
裴聽頌第一時間想到了方覺夏。他中學時父親殘疾酗酒,也像這樣發泄,完全地否定方覺夏整個人。只是裴聽頌不知道的是,這樣的父母事實上很多,否定一個小孩對他們來說太過輕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