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斂了笑,慢條斯理道:「嬤嬤既是碧水院的管事嬤嬤,帳面上不見了七八兩四錢銀,我屋裏又丟了只赤金鑲八寶的龍鳳鐲,一隻翡翠披風扣,這個干係你是怎麼也撇不清的了。如果我告去父親那裏,不出一個對時,你就得滾出沈家去。
「我就是告去太太那裏,憑着你表侄女在太太屋裏的臉面,你也絕逃不過一頓板子。指不定還要連累你的表侄女。家裏對偷盜昧私的下人通常處罰得極嚴,你年紀不輕了,一頓板子下來,沒有個一年半載,你不一定下得了床。一年半載後,誰還能保證你能落得着什麼好差事?」
劉嬤嬤兩腿如篩糠,頭都不敢再抬了。
沈雁簡直已經把她的前路給算透了,要不正是看在這層後果的份上,她怎麼可能這麼快在這個黃毛丫頭面前認栽?她輸就輸在太大意了,早知道她還有這份心計,她就該忍一忍,等過上幾個月麻弊了她之後再下手才對。
如今眼目下,該怎麼辦?
「當然了!」沈雁盯着她頭頂看了片刻之後,忽然又袖着手,眼一彎笑道:「我也不是那種趕盡殺絕的人,劉嬤嬤平日裏辦事盡心,若是院子裏沒有嬤嬤在,我又上哪裏去找個人給我管院子?別說這些銀子不可能是嬤嬤拿的,就算是,那又有什麼要緊?
「只是這筆帳對不上實在難辦。要不這樣,我給你點時間,你想個法子把這筆數給填上?你知道的,只要母親那邊能交差,我通常都不怎麼計較這些小事。」
青黛從來沒見過變臉變得這麼順溜的人,不由暗地裏投過去一眼。
劉嬤嬤聽見這話,卻立時把勾着的頭抬起來了!
「姑,姑娘的意思是,只要奴婢把這筆虧空填了上來,姑娘就既往不咎?」她死盯住沈雁的臉,想看出來點端倪。可是那無暇的小臉上哪裏有什麼心計的影子?而只有一派純真。
沈雁單手托腮:「我像是開玩笑嗎?」
——果然還是個孩子!劉嬤嬤放了心,並不着痕跡地撇了撇嘴。
先前她那兩下雖然看起來老辣,到這時候終於是藏不住了。她就知道,以華氏母女如今的處境,她怎麼可能會豁出去得罪她呢?她只要往素娥跟前說上幾句什麼,沈夫人對她們的厭惡就會更加深一層,沈雁不是愚蠢,她正是因為聰明,才不敢真的拿她如何,否則她被攆了,素娥面子上能過得去麼?
既然她說只要把這虧空補上就算數,那她就把東西拿回來,且過了這關再說好了。
左右那些東西她還沒來得及出手,銀子也沒來得及花完。
想到這裏,她把屈起的腰杆直了直,說道:「奴婢謝過姑娘的恩典。姑娘說的不錯,奴婢可沒曾碰過二房一丁點不該碰的東西。奴婢不敢讓姑娘在奶奶面前受斥,保證在三日之內,將這些東西全部都追回來!」
「那行!」
沈雁坐起來,望着她:「你下去吧。」
劉嬤嬤爬起來,揉着兩隻膝蓋彎兒,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青黛瞪着她背影消失在簾外,恨恨地將她喝過的半碗茶潑出窗口,說道:「姑娘真是太厚道了,都查到這份上了,如何還賞她這個臉面?合該將這些一五一十告到二爺那裏,由二爺出面來把他給攆了走!」
沈雁幽幽杵着下巴,撩眼道:「攆了之後呢?不還是有下一個?」
按說各房的下人奶奶們也有權力任免,可是華氏從金陵嫁過來路途遙遠,所以出嫁時帶來的下人並不很多,而如今二房的人大部分都是沈夫人撥過來的,她這裏要整走一個劉嬤嬤容易,回頭又得面對下一個劉嬤嬤豈不是麻煩?
再說了,就是借沈宓的手來除去她,沈夫人也必然會認為是華氏的主意,若是因此引來沈夫人的又一番針對,就真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青黛聽着這話還有些莫名,胭脂卻是很快回過神來了,她看着沈雁,唇角禁不住浮出絲笑意,片刻後走到她面前道:「姑娘真真是好謀算!這樣一來,不但丟掉的錢劉嬤嬤要一個子兒不少地吐出來,只怕拔出蘿蔔帶出泥,好些人也要跟着倒些霉了。」
她先時也沒有想到這層,直到沈雁突然轉了口風放過劉嬤嬤時,才察覺沈雁是故意的。
這下子為了保住了這份差事,劉嬤嬤吞掉的那些銀子她哪裏還敢不
013 故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