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伸出手指,敲了一記小刀,小刀開始在珠繩的擺動下來回搖晃。
婦人驚喜道:「您是個魔術師?」
勞斯瑪點了點頭,然後指了指旁邊:
「我躺會兒,你站着,什麼都不要做,時間到了,我走。」
「可以麼?」婦人疑惑問道。
「嗯。」
得到肯定答覆的婦人起身,先將針線拿回來,站在那裏,靠着牆,繼續織起了毛衣。
她見過的有奇怪癖好的客人多了,這個還不算最奇怪的。
躺在床上的拉斯瑪看着自己面前擺動着的這把匕首,他正在嘗試讓自己的內心重新歸於秩序,以消減自己來到羅佳後因那位所造成的不該有的情緒波動。
這就像是修鬍子一樣,他已經習慣了精緻與打理;
而這把刀,就是自己心裏的刮鬍器具。
拉斯瑪面前的視線,開始從彩色,逐漸退化成黑白色。
在注視着刀口的搖擺中,
他的耳邊,聽到了隔壁床板「吱呀吱呀」有韻律搖動的聲響,聽到了那一聲聲粗重的喘息,聽到了或真或假的迎合,聽到了虛偽的讚美;
他的鼻尖,嗅到了很多刺鼻的味道,藥膏、污濁、消毒水、冰冷、鹹濕……
漸漸的,
他的感官開始發散出去;
他聽到了街上的叫賣聲,聽到了幾個男人湊在一起談論着誰家的妻子身段,聽到了幾個女人湊在一起聊着誰家男人的長短;
聽到了跳蚤市場古玩小商販叫賣的聲音,甚至是他們內心對眼前這位顧客的評價:
喲,是個行家的。
呵,肥羊啊。
他的鼻尖,嗅到了街面上的潮氣,嗅到了屋子裏有年邁老人的腐朽氣息,嗅到了便宜皂角的芬芳;
他的「視線」,在呈現出灰白單調之後,他的其他感官,瞬間變得極為豐富起來,他像是一隻蜘蛛,快速地擴大着自己的感知網。
他在尋覓,尋覓那個記憶中童年的自己,坐在滿是水窪的街面上,呆呆地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
那時的他,對這個世界是陌生的,也是疑惑的,但同時,又是客觀的。
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選擇以這樣的一種方式來重新歸整自己的「視角」,這是他提純信仰的方式。
他一次次地呼喚童年的自己,向他借用「目光」,來一遍又一遍地審視着現在的世界。
這時,
他的視線也開始擴散。
他看見一個個黑白的人,他們在這裏生活,在這裏工作,他們的軌跡,遵照着某種秩序。
雖然這裏偷竊頻發,甚至還有幫派的鬥毆,治安比不得市區,但哪怕如此,這裏依舊是有着秩序在加持。
人們聚集在這裏,信奉着某種他們所需的秩序,然後再在秩序的格子上,去安排自己的生活;
他們是在走,但同時也是在跳着格子。
對於竊賊與被偷竊的受害者而言,也是如此,他們只不過是各自跳入了此時各自所應該在的格子裏。
「喲,您這鞋修得3盧幣,您放心,3盧幣,我肯定能把它修得跟新的一樣,如果您再加2盧幣的話,我再給您鞋底重新加一層皮。」
一道聲音,傳入了拉斯瑪的耳中,帶給拉斯瑪一種略顯不一樣的感覺,他的視線也隨即「挪」了過去。
他看見在街角,一個沒了一截腿的男人正坐在攤位後,跟前來修鞋的顧客討價還價。
「您打聽打聽,這條街論修鞋的技術,誰不知道我瘸子羅特?」
拉斯瑪躺在點心鋪的床上,
但他的身影,卻出現在了羅特的面前。
只不過羅特看不見他,而且路過的行人也是直接從「拉斯瑪」身上穿過,沒受到任何的阻滯。
羅特身上的灰白色,比其他人淺了不少,甚至還帶着些許淡淡的色彩;
雖然這些色彩正逐漸褪去,用不了多久,就將變得和周圍普通人一樣,但拉斯瑪還是伸手,抓住了羅特身上的「色彩」。
下一刻
第五十六章 獵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