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不了清冷的表情，相反，看上去倒成了無聲的抗議。
「為什麼笑不了？這是最基本的表情語言。」
蕭語蠕動了一下嘴唇，本想繼續沉默。但想到白釜和女人，蕭語還是決定說點什麼。該說則說，否則構不成後悔，也會成為遺憾。
「對陌生人，空氣，我無法做到。」
「所以你才需要培訓。」
「笑是有含義的，不是空洞的表情。」
「我說過，」丁家宜放下手中的鋼筆，望着蕭語直視的雙眸，「我們的行業需要微笑，這是最基本的禮儀，不需要含義。」
「那與毫無表情的笑有何區別？」
「有。我們需要笑得更親切，更自然。」
「可能嗎？標準化的訓練模式產生的必然是產業化的笑容，有資格說親切與自然？」
「我理解你的感受，蕭語。我們培訓的目的只是為了讓顧客通過笑容感受到我們的關懷，通過最合理的微笑來表達我們內心的認同。微笑的第一要素就是，心裏要在微笑，然後再是表情上的。」
「對一個人，十個人可以微笑，但對成千上萬的人還在微笑，難道不是機械化的動作？與機器有什麼區別？被統一規量化的『笑』還是『笑』？『笑』本身就是代表情緒的愉悅，如果全世界都是這種一成不變的微笑，那『笑』發明出來的涵義就已經被扭曲，這是最無恥的變革。」
「蕭語，你的觀點太偏激，想得太深入。我只是想教會你們如何正確的去笑，而不是篡改詞本身意義的陰謀家，而且群眾也接受這種微笑方式，這也是為什麼微笑服務能全面拓展的原因。微笑本就是構建人類交際的基石，不同國家，不同種族，微笑是永恆的溝通方式之一，是最讓人接受的共同交流方式。這也是我們機場為什麼推行微笑服務的根本。作為一個國際機場的服務人員，微笑是最基本的，不可或缺的必備條件。旅客的態度與微笑服務的力道成正比，不學會怎麼去笑，將會止步於服務行業的大門口。」
「真誠的笑與虛假的笑，面無表情三樣，哪個最讓旅客喜歡，哪個最讓旅客討厭。」
「你錯了，蕭語。陌生人的交談最主要的是表情語言，不是話語。一個虛假的笑遠比面無表情要讓陌生人喜歡。這個社會裏，九成九的人初次見面，都不會在意對方是否真心在笑，只會在意對方有沒有在笑。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敏感較真，你知道嗎？」
蕭語頹然敗退，用沉默來偽裝自己的失敗。他承認丁家宜說得對，但心底接受不了而固執的將之拒之門外。
「而且你確定見到陌生人的第一眼，看得出他的笑是真的還是假的？沒有相對的熟悉，你肯定是難以分辨的。至於你說的統一化，規矩化，我只能說聲抱歉，這是必然的結局，嗯，科學的推論！」
「我只想堅持我所認定的真理，我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蕭語頑固的說着，「我不喜歡虛偽，這是躺在泡沫里過冬，冷暖自知。人與人之間的交流需要真實和真誠。若是人人都帶有同樣的微笑，那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笑是由內而外的自然表情，不是交際工具。」
「很可惜，在這個世界裏，微笑服務才是真理。你要認清兩個現實，第一，你在生活，第二，你在服務行業生活。你必須學會微笑，才能更好的生活。」
聽到丁家宜嘴裏吐出與趙佶相仿的話語，蕭語感覺自己是不是脫離社會太久，被人類行進的高速火車給拉下大半里路，從而導致自己與這個社會格格不入。在他紛爭的腦袋裏，自始自終都無法理解，『笑』是可以拿來培訓嗎？更荒唐的是拿來群體培訓。這個社會是怎麼了，越來越追求表面的浮誇，忽視內在的底蘊。
丁家宜望着面前絕然而立的少年，他的眼眸中透露的堅持己見讓丁家宜失去了繼續下去的念頭。她知道，就算她說破了天也難以更改少年的觀點。畢竟她不是心理醫生。不過她也沒有給蕭語一個不及格的評價，當然更不可能是優秀。
將評價單遞換給蕭語，丁家宜問了聲，「傷口怎麼樣？」
「還好。」蕭語遲疑了一下回道。丁家宜結束話題太過迅速飄忽，讓他還沒緩個神來，兀自扎在那個話題里糾結。
第六十八章：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