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睢沉也不辯解,從容不迫地走過去,抬手虛扶着顧青霧的肩膀,將她引薦到了族長面前。
老爺子點了點頭:「是個品相好的孩子。」
隨即,吩咐管家去泡兩盞熱茶來,和一些女孩子喜歡吃的糕點,又讓顧青霧坐旁邊。
顧青霧內心略茫然中,又帶着一絲緊張感,她沒和長輩相處的經驗,平日裏的伶牙俐齒,到了這都跟個小啞巴似的了。
扭頭下意識去看賀睢沉,發現他真是鎮定自若極了,跟老爺子閒談了起來。
隻字片語間,老爺子對她可勁的夸,說是瞧着生得好,以後賀家的子孫後代,無論是隨母還是隨父,都定是人中龍鳳。
沒過一會兒,管家就端來了熱茶和糕點,擺在顧青霧的面前。
而引起她目光的是還有一份筆墨紙硯,卻是端到了老爺子那邊的案桌上,賀睢沉長指將袖扣解開,不緊不慢地捲起半寸,露出清晰有力的手腕,身姿高挺筆直站立在一旁,親手研墨。
老爺子手中的墨黑毛筆尖,懸在一張紅色的宣紙上,隔着些距離,看不清上面的花紋。
剎那間,他慈祥地看向顧青霧,突然問:「女娃兒,你叫什麼名字?」
顧青霧不懂問這個做什麼,卻沒忘記來老宅是為了還賀睢沉的人情,禮數方面必須做足。
她不由地端坐好,紅唇輕啟道:「顧青霧。」
老爺子下筆,蒼老的嗓音又問一句:「生辰八字是?」
要換現在大多數女孩可能記不清自己生辰八字,顧青霧卻牢記在心,因為從小她不服管教時,家中的祖母就會訓斥她投錯胎生錯時辰,才養成了這副德行。
顧青霧把生辰八字告訴老爺子後,眼神疑惑再次看向賀睢沉。
賀睢沉自始至終沒看她,將白瓷茶杯中的清水滴露在硯台上,舉止嫻熟地慢慢研墨,眼底壓着像是濃墨似的顏色,視線低低落在老爺子的筆下。
宣紙上,每個字都是先用尺子細量好字距,在一筆一划的寫下,黑墨轉瞬就暈染開來了。
中堂內氣氛寂靜到沒有聲響。
顧青霧看不見寫什麼,只能低垂眼睫毛盯着白瓷茶杯,直到聽見老爺子似乎是跟她說話:「在顧家,現在是沒人能管的了這小子行事了……女娃啊,他為了你真是連祖訓……」
老爺子的話說完了,顧青霧還沒徹底回過神,輕輕啊了聲。
她明顯失態沒聽清長輩的話,老爺子卻不同計較,喝了半口茶說:「我也歇息會了,你們去逛逛老宅吧。」
——
顧青霧說個生辰八字,就把欠賀睢沉的人情輕易還清了。
她跟着賀睢沉走出中堂,也不知是去哪裏,繞回走廊時,偶爾會遇上一兩個老宅里的人。他們看到賀睢沉都會默契停下步伐,退到旁邊恭敬地喚聲:「二公子。」
然後,視線極為隱晦又充滿複雜般,掃了她身上一眼。
又迅速的移開,不敢再看。
顧青霧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將好奇的目光投向身邊的男人。
賀睢沉這次沒有像中堂那樣忽略她的求知慾了,眼底的笑意很濃:「想不想去我兒時居住的院子看看?」
他語調低緩,說話又巧妙至極,一下子分散了顧青霧的好奇心,被吸引到了別的事上:「你小時候是住這裏的嗎?」
「嗯,我出生三歲那年父母意外離世,家中無人照顧,便被送到了族長這裏養。」
賀睢沉帶她繼續參觀老宅的每個地方,還是第一次聽他口中提起過去,就跟說別人家的故事般,平靜到沒有半點起伏。
顧青霧難免多瞧他幾眼,連那些價值不菲的古董擺件都不看了。
很快,賀睢沉問她:「一直盯着我看做什麼?」
顧青霧心臟陡然重跳了下,匆忙地收回視線,轉頭注意到前面庭院有個鞦韆。
她故意先一步走過去,迴避剛才瞬間的羞澀。恰巧有隻圓滾滾的貓不怕生,懶洋洋的地從樹後走來,翹起的橘黃色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掃過她鴉青色的裙擺。
女人天性對貓科動物沒任何抵抗力,顧青霧也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