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涼的號角聲在上空迴蕩,繡有黑色龍紋的大纛從山谷口徐徐升起,鼓錘驟急如同雨點一般落到牛皮大鼓上。
無數的紅衣黑甲的涼州本部兵卒如同決堤的洪流一般洶湧而過,馬蹄踏下的聲響,讓原本在低空盤旋的禿鷲陡然驚起高飛,山谷外同樣是輔軍步卒密密麻麻在山林中穿行,宛如蟻群過境,所過之處野獸倉皇逃竄。
「身子骨還受得住嗎?」
燕十三望着靠在崖壁上歇息的白起開口道。
「無礙。」
「白將軍眼下可以做到如臂使指了?」
「此戰結束便夠了。」
「最重要的是那些生瓜蛋子見過血了,眼下不說算得銳士,可至少已經不會拖後腿,此戰結束過後相信除了涼州鐵騎還會多出一隻天下步卒銳士。」
「活下來的人。」
「可能不多。」
白起頓了頓,
「但他們足夠精銳!」
燕十三順着白起的目光看去,
那穿行的郡兵步履沉穩,行軍途中秩序井然,經過戰場殺伐的洗禮不少兵卒已經褪去稚嫩,講到底這數日之間的短兵相接,在生死之間的徘徊,血與火的淬鍊往往是是最容易,最簡單,最高效,讓兵卒成長起來的方式。
「殿下那邊對上魏武卒七萬銳士,南安郡那一仗的慘烈可想而知,不可能在讓他們在打主力了,無論怎麼說這仗還得我們自己打!」
白起看着山谷高處升起的黑色龍旗徐徐起身,黑髮被鮮血侵透一綹綹的貼在額前,泥漬和血漬染上白色的布衣已經看不出顏色。
伴隨着一聲悽厲的聲響,
手中的鐵劍在杵地起身時陡然斷開。
白起也不在意,輕笑一聲仰頭往天上看去,
兩個人的目光同時落到了上空盤旋的禿鷲身上停了良久。
「也不知為何這玩意很多到處都有,似乎天底下所有慘烈的戰場都伴隨着殘戟,斷刃,屍體,火光……」
「還有這成群結隊的怪鳥。」
借着月光可以看清天上盤旋的黑影,
「很多人都將這怪鳥視為不祥之物。」
「因為它們的出現常常伴隨着死亡。」
「有時候我覺得十三先生和它們挺像的。」
「見面以來似乎十三先生似乎永遠都是一身黑衣。」
「而黑色在很多人心中有不一樣的意義。」
白起的目光落到了燕十三身上,除了劍,他從頭到腳都是黑色的,在鄉野之間很多人的認知之中,和禿鷲一樣黑色所象徵的是悲傷、不祥、和死亡。
燕十三沒有回答,
白起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偶然聽殿下講起過,燕十三先生的劍法叫奪命十三劍,出劍時殺意縱橫,端是天下無雙的殺人技,劍出人必死,而這怪鳥現世必有死屍,所以覺得很像。」
「可猛然想來還是有諸多區別的。」
「近幾日之間我發現十三先生出劍更快了,殺氣更少了。」
「又或者說殺意已經凝實成了死意。」
「之前聽十三先生說起過,已經邁入了二品的門檻,可缺隔着一層窗戶紙,白某不通劍意,只是暗自揣摩一番,想來便是身上的殺氣全部轉換為死意時,這層窗戶紙就可以戳破了吧。」
白起很是認真的開口道。
「嗯!」
燕十三點了點頭,
「殿下有一劍,名為劍十五,青峽時見殿下使出那一件只覺得冥冥之中和我有莫名的聯繫,所以我想要學那一劍。」
「金帳王庭時,我已經看清了那一劍所有的軌跡,同樣我也能用出那一劍,可我不能用。」
燕十三嘴角掛着些許苦澀。
「所以我覺得還是有諸多區別的。」
白起莞爾一笑。
「如果說它們象徵着死亡,那麼想來十三先生想學的劍十五,那純粹的劍意便代表着極致的死亡,而十三先生卻不願意用出那一劍,因為……」
白起指着天上的禿鷲喃喃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