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並沒有辦法撐起紀家的門面。
到那時,多少謗言,又豈是一個孩子能夠承受的?
柳家讓這個孩子學鑄劍,真心,歹意,他看不透。
他能夠做的,就是從旁輔助,不讓紀墨學鑄劍這件事成為外界關注的焦點,最好是秘而不宣的狀態之下,直到他真正做出一柄匹配外界印象的名劍來,再讓他去外面大放光彩。
然而,這太難了。
自古忠臣留青史,若尋名劍看往昔。
當世之劍,留存之劍,總是不如那些盛名流傳卻又已經無處尋覓的名劍。
正如活人爭不過死人,紀家之劍,因紀家消亡而更上一層樓,若要一劍定名,這個難度,太大了。
多少複雜心緒,都沉澱在眼中,表現在外的,就是孔師傅對紀墨的認真微微點頭,繼續講解後面的步驟要點。
紀墨全沒注意到這些,他的目光集中在劍范之內,等待它冷卻的過程中,又聽得孔師傅補充一些要點,一個說,一個記,各自認真。
一旁靜候的白石微微低頭,像是一個木頭樁子戳在一旁,他的眼珠子悄悄盯在那劍體之上,卻是把這些聽到的都記在了心裏,默默偷學。
他比紀墨更明白劍奴是什麼,若要改變命運,就需要讓自己更加有用才行,起碼需要犧牲的時候,不會第一個選擇他就足夠了。
不需要比野獸跑得快,只需要跑過同伴就可以了。
憑着這樣的精神,白石活到了現在,也會繼續活下去。
今天的課程時間長了些,冷卻之後有些刮削琢磨是要馬上做的,不能等到完全冷卻再做,紀墨第一次看到完整的鑄劍過程,不願意先走,讓丫鬟回去跟紀姑姑說了一聲之後,自己留在鑄劍室,繼續看着孔師傅用極為專注的態度仔細加工劍體。
劍體從泥范之中脫出之後並沒有想像中的精美,同樣那表面略顯粗暗的色澤也讓人無法想像這是怎樣華麗的名劍,可以說賣相非常不好,然而經過了孔師傅慢慢修飾之後,屬於劍體的鋒銳漸漸展露出來,哪怕沒有磨礪開刃,卻也顯出了一些堅毅來,看那寬大的劍身,這應該是一柄武劍,還是屬於重劍類型的。
力可斷錐,僅僅是劍身的重量,就足夠在地上砸一個窟窿了。
紀墨還試着掂量了一下,似乎能夠感覺到劍體之內那沒有完全冷卻的熱度,從粗糙的劍莖之上傳來,傳到了心裏,一同火熱。
「好了,今天先到這裏,其他的明天繼續。」
時間已經不早了,若是孔師傅自己,還能再堅持一下,不過看了一眼跟台面同高的紀墨,孔師傅放下了粗加工之後的劍體,讓白石收好,自己擺了擺手,讓紀墨先回去吃飯休息。
「好。」
紀墨應下,看向外面,才發現天色已經昏暗,看了一眼身邊兒的丫鬟,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的,靜默無聲,不知道姑姑說了什麼沒有。
這一段路距離不遠,走回去之後,路邊兒已經掛起了燈,紀墨頭一次看到這個莊園之中的其他僕役,頓了一下看着那燈挑起,落在了杆子上,這才快步往前走。
佛堂之中的燭光微弱,紀姑姑不太喜歡過於明亮的燭火,微風拂過,愈發顯得人影幢幢,紀姑姑坐在桌旁,見得他進來,才讓另一個丫鬟從食盒之中把飯菜拿出來,三兩下,就擺放了一桌子。
「姑姑竟還沒吃?」
紀墨看到兩個飯碗擺出,當下一驚,「怎好等我到這麼晚?」
心中略有不安,紀姑姑的身體不是太好,看到她臉上那可怖的傷痕就知道她曾經受過多重的傷,這些傷留下的痕跡,不是時間能夠輕易沖淡的。
「沒什麼,我一個人也沒什麼胃口。」紀姑姑淡淡說着,示意紀墨吃飯,紀墨忙閉了嘴,「食不言」起來。
這天實在是太晚了,紀墨吃完飯之後縮短了跟紀姑姑聊天的時間,按照往日的作息去睡覺了。
紀姑姑卻沒什麼睡意,坐在佛堂之內,門窗敞開,任由晚來的涼風吹拂而過,室內的檀香散了又聚,聚了又散,聚散之間,似也如人生流轉,多有苦澀無言之處。
踏着夜色而來的柳仲鈞聲音輕緩,說了紀墨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