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映嬋端着纖黑的戒尺,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靈秀的少年,她身姿挺拔,神情肅然,卻是聽得全神貫注。
漸漸地,林守溪也渾然忘神,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讀這經卷時的場景。他幼時並不多麼安分,去魔門書閣找書看時也喜歡從犄角旮旯里淘書,將那些無人問津的古卷翻出時,他總會有一種無名的喜悅,仿佛發現了所有人都不曾在意的珍寶。但合歡經並非是他從某個角落發掘出來的,而是他在識字的時候學會的。
那一天,教他識字的師姐有事出門,將手中的書箱隨意放在了桌上,他好奇師姐平日裏都看什麼,便去翻了翻,合歡經就是在那時收穫的,師姐回來時,他正手不釋捲地讀着,師姐沒有打擾他,靜靜地站在他身邊,等他讀完。
後來,他問師姐為何沒有責怪他,師姐只是平淡地說『萬法皆有奧妙,根炁藏於其中,你幼時囫圇吞下的棗,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發芽,總有一天你都會明白的。』
林守溪並未將師姐的話放在心上,他只是覺得長輩都喜歡故弄玄虛,總說些粗聽言之有理,細想空無一物的話。
往事浮上心頭,令人心神搖曳,林守溪卻也只是面無表情地背誦着。人在專注做一件事時總會散發出獨有的魅力,楚映嬋靜靜地聽他說話,沒有打擾,她注視着少年神骨清俊的臉,慢慢地,她覺得自己像是一葉扁舟,在林守溪話語的節奏中載沉載浮。
「就是這些了。」
林守溪輕輕吐息,「師父可聽清楚了。」
楚映嬋閉上眼眸,心中飛快地默背了一遍,讚嘆這心法玄妙神奇之餘也點頭道:「嗯,倒是沒有什麼紕漏,你雖記得不錯,但也不可得意忘形,怠惰修煉。」
「嗯,弟子不敢,俗話說名師出高徒,舉頭三尺有師父……」
「好了,住口。」楚映嬋可不給他陰陽怪氣自己的機會,「時候不早了,今日累了一天,為師也倦了,先休息吧,剩下的事明日再議。」
「是,師父。」林守溪回答。
時間確實不早了。
水車已來到了最高處。在日晷上,這是子時,十二時辰以子時為首,這是每天的開始。
與此同時,楚映嬋眉間的紅印閃了閃,加深了一分,愈顯妖冶,這只是第二天,紅印雖有加深,楚映嬋卻沒有多麼特殊的感覺,嫻靜空靈依舊。
她提着些衣袖,蓋滅了燭火,隨後在窗邊靜坐了片刻。高處目光開闊,不死城倒映在她的眼眸里,像是一片黑壓壓的山脈,他們的周圍高樓如峰,暗樁無數,翼如腹鰭的鳥在空中徘徊不休,監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巨樓的空間很大,但他們也只擁有一室一廳而已,推開房間的門,裏面有一張床。床雖不窄,但也只有一張。
林守溪與楚映嬋互相看了看,不由想起了布篷被碾的雪夜。
「洛初娥不會也是楚妙請來的吧?我覺得她比戲女靠譜多了。」林守溪忍不住說。
「我娘……應該還沒這麼大的能力。」楚映嬋認真地想了想,否決了這個猜測。
說到這裏,楚映嬋也不由想到了娘親,也不知道那個不靠譜的便宜戲班子有沒有將這事稟告回去,她雖向來不太相信娘親的能力,但畢竟娘親與師尊關係很好,若能讓師尊察覺,他們化險為夷的可能性也會高很多。
當然,她從小就明白,身處險地之時絕不可將生的希望一味寄託給他人,這很容易讓險地變成埋骨之地。
「我出去睡。」林守溪立刻說。
可廳內也只有兩張椅子,地板又冷又硬,根本沒有適合睡覺的地方。
「算了,一路奔波至此,我們都心勞神累,如今大難將臨,何必為這些細枝末節去猶豫呢?好好休息才是重要的,更何況……」
楚映嬋頓了頓,說:「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你我問心無愧,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嗯,師父說得對。」林守溪也未矯情。
楚映嬋睡在裏面,她將那柄黑尺放在自己與林守溪之間,起隔絕作用,這是他們師徒的禁忌之尺,誰也不准逾越。
當然,他們也沒有心思逾越。
從客棧出來之後
第一百四十七章: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