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位其貌不揚的馬販,柴進抱拳,真心實意地道:「多謝段兄弟!」
兩人結伴去了,很快就有了效果。
不得不說,地頭蛇確實有用,如果沒有柴進,單單是李彥一行到來,哪怕盧俊義也是河北人,但在滄州這邊也是根本說不上話的,換成柴進一出面,十里八鄉都知道這位仗義疏財,和他家有丹書鐵券,頓時聞風而動。
別說附近鄉里的保正,很快清池縣的都頭都來了,看到了這麼多身披甲冑的騎兵屍體,頓時大驚失色:「遼人?怎會出現在此地?」「穿着盔甲,這幾位壯士居然能將之盡滅?」
當越來越多的人馬,從各個方向匯聚過來,保正麾下的鄉兵也出現了。
盧俊義等人看了,暗暗皺眉。
因為這些民兵,武器破舊簡陋,沒有甲冑弩器,弓箭全是自製,騎着的馬兒高矮不齊,還有不少毛驢,雜牌到不能再雜牌。
唯獨人數方面還算可以,別看滄州是邊境,根據《宋史》記載的崇寧年間人口統計,在河北東路所轄的十一個州中,這裏還是人口最多的州郡,有近十二萬人,而排在最後的清州,只有一萬兩千多人,兩者相差十倍。
滄州轄下有清池、無棣、鹽山、樂陵、南皮五縣,清池縣下則有陽坡、普安、六羊、坳上、漁河五村,此時在短短數個時辰內,五村的保正就齊聚此地,身後各自跟着大批的村民,議論紛紛後,看向召集的柴進:「柴大官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柴進長嘆一聲,開門見山:「遼人陳兵北地,將要大舉入侵,我滄州首當其衝,如今只剩下兩條路,要麼跑,要麼殺遼狗……護我家園!」
且不說皮室軍的屍體擺在這裏,無形中也證明了遼人並非不能戰勝,就算沒有這份刺激,眾人也勃然大怒:「跑?我們的家在這裏,根在這裏,能跑去哪裏?」「官兵早就不管我們了,我們以前就是自己保護村落,現在更能殺遼狗!」
「殺遼狗!!」「殺遼狗!!」
根本不需要長篇大論的演講,也沒有過多的煽動,眾人已是群情激奮起來。
這些鄉兵的軍械和訓練,不能與正規軍相比,但這份精氣神,讓李彥默默點頭。
自古一統,往往是由北至南,一個關鍵原因就是北方常年受到外族的侵襲,在一次次的對外作戰中,養成了彪悍善戰的民風。
這些滄州的鄉兵就能看出,他們的戰鬥意識極為堅定,因為退無可退,身後就是自己的家鄉,自己的父母妻子兒女,必須承擔起保家衛國的責任!
當然,南方戰事少,老百姓的日子也不會更好過,因為那裏承擔的苛捐雜稅也更重,「不舉子」的現象大部分集中在南方,生下兒子來就淹死丟棄,正是為了逃避人頭稅丁賦的沉重負擔。
大規模殺子的行為在古代都不多見,一般發生在自然災害和戰爭動亂的時期,也就是宋朝,由於承繼了以往各朝的苛捐雜稅,還增加了許多斂民新法,即使是沒有災害與戰爭動亂的階段,仍然出現廣泛的「不舉子」現象,甚至演變成殺嬰習俗。
士大夫們都看不下去了,「不舉子之俗傷絕人理」,加以嚴厲斥責,要求朝廷嚴刑禁止,這其實是屁話,「民為身丁錢,至生子不舉」,不改變賦稅結構,單靠對那些丟棄溺死孩子的父母行刑,根本毫無作用,事實上朝廷也採取多種措施,但不舉子風俗並不見好轉,許多地方還愈演愈烈。
李彥在汴京時,覺得汴京百姓生活壓力大,在醉生夢死的繁榮之下,是人口的極度擁擠,房子買不起、教育資源不公、權貴踐踏律法、無憂洞囂張擄掠等等,但總體來說,還能活得下去。
出了汴京,才見識到真是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難,無論是北方人,還是南方人,都掙扎在生死線的邊緣,偏偏後來許多文人還各種美化,將宋當作最適居的朝代,也別怪輿論反噬後,網絡要誇大宋朝內部起義的次數,冠以歷朝之最。
當然,宋朝一開始的政策就是內部維持穩定,再加上籠絡讀書人之心,底層造反本來就困難,還沒有讀書人的出謀劃策,是很難成氣候的,所以宋朝內部起義的次數雖然多,卻都掀不起太大風浪,最終年年剝削的財富,便宜了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