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對接的就是原禮部侍郎,後酆都掌案判官的崔珪,自有種種照拂。
嘉靖當了數十年天子,自忖也該有陽世的官吏死去,成為陰間的掌權者,找到這些舊時臣子,不就有了轉機……
「陛下?」
正想着呢,一道呼喚的聲音突然傳入耳中,嘉靖稍稍一怔,頓時狂喜,竟將脖子上的鎖鏈都掙開了些,大叫道:「朕在這!是哪位愛卿?朕在這裏!」
「大膽刁魂!」
勾死人勃然大怒,就要給這位九五之尊一點厲害看看,倒是另一位攔下,語氣里透出幸災樂禍:「別急,這是冤家聚頭了!」
嘉靖臉上的喜悅之情確實很快消散了,因為看到了一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愛卿:「嚴嵩?」
來者白髮蒼蒼,穿着一身囚服,依稀間還能看出權傾朝野,大明首輔的氣度,不是嚴嵩嚴閣老,又是哪個死鬼?
而令嘉靖難以接受的是,印象中的嚴嵩年近八十,一貫是行將就木,垂垂老朽的模樣,但現在腰杆都比以前直挺了些,視線刺在自己身上,透着一股莫名的不舒服,語氣則變得似笑非笑:「陛下賓天了?」
嘉靖面容緊繃,看看嚴嵩的模樣也是鬼魂,不準備與之多言,轉過頭去。
可現在咄咄逼之的,變為嚴嵩。
他熟練地取出冥票,塞給了看管的鬼差,低聲說了幾句。
「謝賞!別給我惹事啊!」
那鬼差同樣熟練地接過,關照了幾聲,就將鎖鏈卸下。
嚴嵩飄了過來,還不忘給綁着嘉靖的鬼差遞上冥票。
「謝賞!!」
兩位勾死人起初還推辭,但終究是經受不住如此考驗,半推半就地塞入了袖中,笑吟吟地說着話。
嘉靖看直了眼,一方面沒想到陰曹地府會如此直接,另一方面則在思考自己該怎麼行賄。
他沒想到的是,嚴嵩來到面前,直接笑了笑道:「這些冥票都是東樓燒給我的……貪的是你的錢!」
嘉靖瞳孔漲大,五官扭曲,終於忍耐不住,厲聲喝道:「嚴嵩!反了你了!」
看到這位雷霆震怒,嚴嵩還是本能般地哆嗦了一下。
終究是數十年的阿諛奉承,幾乎形成了條件反應,但很快意識到彼此間的關係,嚴嵩又恨恨地道:「還以為自己是大明天子?昏君,你現在也不過是一個鬼魂罷了!」
「我父子搜刮天下,背負罵名,供你修仙享樂,做了多少惡事,結果你不念半分君臣之情,趕盡殺絕!且看着吧,這陰曹地府,有多少仇人,恨不得生啖汝肉!」
「你還煉丹給老夫吃……恨!好恨吶!」
說到最後,嚴嵩蒼老的聲音又有些迷糊,但那副猙獰兇惡的表情,與其子嚴世蕃活脫脫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準確的說,嚴世蕃骨子裏的凶厲,終究是遺傳自其父的,只是嚴嵩久經世事,將這股狠厲磨平了,揉碎在了骨子裏,才有了表面上的平和,實則對於反抗嚴黨的臣子打擊報復,一貫狠毒至極。
而嚴嵩此時不再掩飾,越說越激動,甚至要顫顫巍巍地上來踢打嘉靖,終究被看不下去的鬼差拖到一旁,朝着遠方送去。
離開的過程中,這位大明首輔渾濁的雙目,依舊死死地瞪着大明天子,不斷高呼道:「昏君,老夫在枉死城內等你……等你!哈哈哈!」
聽着那蒼老而悽厲的笑聲,遙遙迴蕩,久久不歇,嘉靖渾身發麻:「枉死城,那是何處?」
勾死人見怪不怪:「這般清醒的,都是枉死城的鬼魂,生死簿上的陽壽未盡就下來了……就如這嚴嵩,本還有九年壽數,提前死了,自然去枉死城等待仇家,報了仇怨後,再去十八層地獄受罰!」
嘉靖喃喃低語:「朕也是枉死的,也會去枉死城……嗚嗚嗚!」
熟練地將脖子卡住後,兩位勾死人拖着嘉靖繼續上路。
跟着漫長的陰魂隊伍,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又一座巨大的城池出現了。
相比起秩序井然的鬼門關,這座枉死城就帶着一股撲面而來的仇怨之感,裏面似有千鬼淒嚎,無數枉死於地府的陰魂,等待着那些害它們受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