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之下,夜雨不堪重負傾瀉,顧威捂着肚子垂着受傷的胳膊喪家之犬一樣避在漆黑陰冷的窄巷。
他本來只是墜在對方身後跟着想要探查他的底細,但在看到對方喝的醺罪酩酊,沿着無人小巷踉蹌而行時,變了心境。
夜雨瓢潑的長街,顧威眼染血,他緊緊攥着手中短刃,絲額上青筋畢露。
沒有人會發現的。
在這樣一個雨夜即使死了人也只會想到是流匪強盜搶奪錢財,沒有人會懷疑到他一個官家公子的身上。
顧威越走越快。
近了更近了……
他向着巷口步步逼近。
卻有人飄忽魅影一樣倏忽出現,在身後喚出他的名姓。
「顧威。」
剎間,閃電劈落,雷光猙獰,顧威仿佛踩住尾巴,短刀驚落,他甚至頭都不敢回上一下直接落荒而逃。
而那本該醉的人事不省的緋衣公子卻不知何時靜立巷口。
幽暗的小巷猶如吃人惡獸遮擋住他半邊臉頰,只余那襲被雨打濕的緋紅衣衫慢慢泅染上血一樣的顏色。
悉心引誘的獵物被人一言驚擾落荒而逃。
「孬種。」
眸眼不悅眯起,望向對面。
夜雨瓢潑,那屋檐上高挑的大紅燈籠在雨夜裏來回飄搖。
巷口,有人撐傘而立。
那是八十四骨的紫竹油紙傘,畫着許仙白娘子斷橋相遇,雨簾順傘而下,宿命般與他隔着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那是一個姑娘。
一個年紀不大卻很不一樣的姑娘。
她脖頸修長腰若束素,濃密柔順的發垂落在她過分消瘦的臉頰上,她的臉透着病態的白,可是一雙美人唇卻紅潤如血。
雪膚,紅唇,墨發,帶着無法描摹的瑰麗妖異,畫妖雪仙一般出現在這樣一個雨夜。
她在看我。
儘管對方眼覆菱紗,可他卻能如此肯定。
心如擂鼓,顫慄的血液在失控間遊走。
撞上門的獵物。
他舔了舔牙尖,幾乎是跑着奔向對面。
「少爺!」
豪奢華勝的馬車驟然停在他的面前,烏木雲頂錦鸞華蓋,就連車轅上都用金線錯落繪出盛世金色蓮華。
打着傘的小廝那怕一身尋常衣衫也擋不住身上那軍隊磨礪多年無法消磨的鐵血硬氣。
「少爺,該回府了。」
「滾開!」
緋衣公子煩不勝煩,一腳踢去,小廝卻不躲避,依舊維持着剛才行禮的姿勢,「二爺也在。」
一聲「二爺」卻在這雨聲傾落的暗夜也無法阻隔其中威懾。
於是剛剛還怒不可遏的緋衣公子猶如被拿住了七寸,乖乖巧巧打馬上車。
下人掀開帘子,他正準備進去,卻覺眼前一黑,掀開的帘子貼着他的鼻尖把他砸在車廂外。
瞧着自己正在往下滴水的衣擺緋衣公子悟了,裏面這位最愛潔淨,他這模樣八成是被嫌棄了。
「二叔坐好,孩兒今日給您趕馬駕車盡孝!」
緋衣公子一掀衣擺擠着車夫坐好,轉頭冷了臉,「二叔怎麼知道我在這?」
小廝額首回到,「有人往府里遞了信,說您犯了病……」自覺失言,小廝噤聲。
他家少爺身有隱疾,平日謙遜端莊,風流俊逸,可一但發病非死即傷,此事隱晦,只有府上幾人才知,突然收到這樣的消息,也難怪會驚動身後那位。
緋衣公子卻是眉頭緊皺,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那撐傘的姑娘來,他連忙向着馬車另一面探頭,可是長街之上早已空空如也。
「竟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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