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前,聖上還是皇子的時候,不學無術的模樣都還歷歷在目,就算是死,何相也不可能忘記當年的九皇子給自己帶來的痛苦。
就算是現在,也沒見聖上讀過幾本書啊!
何相沉默了一瞬,順手拿起旁邊聖上批下來的摺子,翻開一看,字還是那樣的字,這麼多年有發生什麼變化嗎?
魯目隱約感應到了什麼,整個人猛地一噎:「…其實,聖上只是不擅長寫毛筆字,聖上的炭筆字還是不錯的。」
天地良心,魯目這說的可是實話,但聽着總歸還是有點像是在騙人。
「不提這個。」
何相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看在咱們師徒一場的份上,你再回答老夫最後一個問題。」
「不管老師心中如何看待學生,學生依舊當您是老師。」魯目先是說了這麼一句,然後才道:「您請說,但凡是能夠說出口的,學生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何相:「老夫為官多年,從來沒有栽過這樣大的跟頭,如今若是不能徹底弄明白,只怕是死了都不甘心。」
「即使聖上對你們有知遇之恩,更是請了曾夫子來教導你們,你們雖是在老夫之前相識,但這麼多年,為何一點風聲都沒有?從頭至尾,你們難不成半點異心也無?」
這世上就算是再赤誠之人,也不至於一點私心都沒有吧?還是說這幫子死心眼的貨都被聖上給碰上了?聖上運氣未免也太好了些吧?
何相這問題問的巧妙,恰好卡在臨界點上,介於可說跟不可說之間。
半晌後,魯目這才看向一旁的大公子。
何相會意,朝自己大兒子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離開。
大公子儘管心有不甘,但到底沒有反抗,臨走的時候,他忍不住瞪了魯目一眼。
等整個正廳徹底沒人了,魯目這才開口。
「不是沒有異心,是不敢有異心。」
「聖上看似不喜歡管事兒,但其實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他心裏頭一清二楚。我們之於他看似重要,實則隨手可棄,想要替代我們和有能力替代我們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幾所學校的學生一波又一波,一批又一批,看的魯目心裏頭髮慌。
「事已至此,學生也就不瞞老師了,從學生識字到現在,帶上您,總共經歷過三位老師,曾夫子脾氣暴躁,但直來直往,何相您更是待學生猶勝子侄,只有聖上起初許是聖上身份神秘,加上我們幾個當時又年輕,所以對聖上最是憧憬,只是如今時間久了,才漸漸覺察出聖上的可怕來,聖上他知道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多的讓人絕望。」
「聖上所學,仿佛沒有盡頭一般,說出來不怕老師笑話,有很多回,學生甚至覺得,聖上就好像是天上下來的神仙。」移山填海,自是能稱上一句神仙手段。
還有魯目沒說的就是聖上的身份,一開始是最受寵愛的皇子,之後又是親王,他們能告訴誰去?都是姓葉的皇族,數來數去都是一家人,他們這些外姓人跟着湊什麼熱鬧?
就算是真泄露出去了,聖上十有八九出不了什麼大事兒,他們就不行了,他們這些人卻是必死無疑。
再說了,聖上從一開始對他們也不差啊,也沒有限制他們的自由什麼的,等後來聖上真用得着他們了,聖上自己都已經是皇帝了,他們腦子被驢踢了才會選擇去出賣他。
膽怯、畏懼、崇敬、威脅、自由這些加在一起足夠他們閉上嘴巴了。
「老師,看在咱們師徒多年的份上,聽學生一句勸,在眼下這個關頭,千萬千萬,別跟聖上對着幹。」
「聖上雄心壯志,不是諸位大人能夠阻止的了的。」
最終,魯目留下了這樣兩句話。
何相久久不能回神,他在想,神仙一樣的人物,那得是什麼樣啊。
何相有些想像不出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上次對付北庭,想必也不是定王的功勞了。
魯目走後沒多久,何太后的婢女便到了,不出意外,太后的意思也是叫他抓緊低頭。
何相這才漸漸反應過來,不知不覺間,自己竟然已經落到了這種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