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有這回事嗎?」
沒想到孟禮卻是絲毫沒有做賊心虛的表現。
「二弟,你不是干工程的,你是不知道這其中的說道,我這批材料是要用來蓋廠房的,又不是用來蓋高樓的。
咱們這邊市面上大部分工程水泥和鋼筋都是這麼用的,對工程質量根本沒什麼影響,你原先那個廠房不也是我供的料,這麼多年,出問題了嗎?
這些那都是工程里的常規操作!
我說這位孫顧問,你是什麼管理顧問不假,可也不是干工程出身的吧?知道什麼叫因地制宜嗎?
這麼點小事,至於大驚小怪嗎?」
那位孫顧問倒是很好脾氣,也不動怒,只是笑着看向老孟。
「嗯!說的似乎也有道理,不過我這也是出於一個顧問應盡的職責,向總經理說明這個情況,並給出我的意見。
至於具體的決策……那自然還是要孟經理拿主意的。」
老孟聽完心中有些無奈。
他又不是傻子,什麼因地制宜,這不過就是孟禮想要從這採購里撈點油水的說辭。
只不過仗着是他這個總經理的大哥身份,想要借勢壓人罷了。
「孫顧問,你先坐一會兒,大哥,你跟我出來一下。」老孟嘆了口氣,走出房間。
「哼!」孟禮看了一眼那孫顧問,冷哼了一聲跟着老孟走了出去。
等走遠兩步,老孟這才轉過身,有些無奈道。
「大哥,你也不看看,人家孫顧問找的那可是專業的質量監管團隊,你在這材料裏面動手腳,這不是給自己找難堪嘛!」
「二弟,你這話說的,他是外人,咱們才是自己人,不過是一些不痛不癢的小問題,他就在這跟我們較真。
這公司,到底你是總經理,還是他是總經理?
再說了,咱們才是穿一條褲子的親兄弟。
你才佔了公司多少股份,公司是公司,咱們是咱們,這二弟你可得分清楚!」
孟禮話里話外的意思,他得了好,自然少不了老孟的。
他們兩才應該是利益同盟!
老孟心中暗嘆。
他又怎麼會不知道自家大哥的油滑本性,只不過礙於當兄弟的情面,不好把話說得太重,只能說道。
「大哥,這事兒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你別看那位只是位顧問,看上去似乎沒任何實權。
但那可是每天都要寫報告匯報給身後大老闆的!
這放古代,那就是直達天聽的錦衣衛!
當着他的面損公肥私,你真當這公司是咱們家開的啊?
大哥你別說,聽我說!我也不太懂做生意的彎彎繞繞,只知道要拿掉我的位置,也不過是人家一句話的事情。
惹惱了人家,直接撤資不幹了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咱們孟家村平日裏也就勉強混個溫飽,現在村子十里八鄉那麼多鄉親父老、親朋好友,可就指着這『孟山牧業』帶着大家發家致富了。
你說好不容易來了盼頭,萬一這事兒黃了,還是因為咱們哥倆辦事不地道,這是要被所有人戳嵴梁骨的啊!
咱爸前段時間那高興勁你不是沒看見。
要是他老人家知道咱們把這事兒辦砸了,你說他會不會把咱們的腿打折咯?
大哥,是要一錘子買賣,還是留着我這個位置細水長流,你自己看着辦吧。」
孟禮被說的臉色陰晴不定,盯着老孟看了半天。
最後也不知道是真被說服,還是被「細水長流」這句話打動,終於還是心有不甘的點了點頭。
「二弟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這當大哥的再堅持,那豈不是成了坑自家弟弟,坑了全村啊?
行吧!我聽你的,這批材料,不合格的我全退回去重新換!」
老孟聞言,算是鬆了口氣。
正所謂人紅是非多,更何況,這裏面還牽扯到一個近千萬的巨額投資。
最近,來推銷產品的,來談工程承包的,來走關係說人情準備塞人的……
這段時間老孟家的門檻都差點被踏破了。
對一個最多只管過一百多頭豬的老孟來說,突然就要自己管一百多號人了,他感到了一絲力不從心。
這生產設備是好是壞,這工程監督是嚴是寬,原本很簡單的問題。
但是只要一牽扯到人,特別是沾親帶故的人,那再簡單的問題,都會複雜到令人難以想像。
村長要來求個人情,答應吧,他那外甥什麼德行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不答應吧,得罪了人以後村裏的工作就難做。
五服以內的親戚朋友過來求個關照,答應吧,別人叫自己一聲「叔伯」,人家做錯事自己還怎麼管?
不答應吧,這親戚到底還處不處?
那承包工程的,更是個個比猴都精,拐彎抹角的關係能找到你七舅姥爺身上。
這些糟心事,做好了,自己什麼好處沒有,做不好,那就有可能是個眾叛親離……
老孟這些天,可以說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白頭髮都愁多了好幾根。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跟人呆久了,他才發現自己更喜歡豬……
他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麼落後區域招商引資難。
除了基礎設施之外,越是落後,就越是看重人情世故,以家族血脈為紐帶的關係社會就越是根深蒂固。
錯綜複雜的關係網不僅需要消耗大量精力進行維護,而且推高了運營成本,抑制了市場經濟的競爭機制。
用那位蘇市來的孫顧問的話,這就是家族式企業的先天劣勢……
等送走孟禮,他回到臨時辦公室。
「孫顧問,實在抱歉,我大哥他已經同意把不合格的材料全都替換掉,給大家添麻煩了。」
孫顧問聞言眉頭微微挑了挑,似乎是有些意外的樣子,下一刻露出一絲更顯真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