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什麼辦法呢?家裏還有兩個孩子,要上學,要吃飯,每個月要還的信用卡,要交的房租,頂在腦門上。
「其實啊,我老婆就在附近工廠里,我也知道裏面危險,會死人,但是沒辦法,不干就沒飯吃,信用卡一旦逾期,就利滾利,越來越多,房租逾期就會被趕出去。」
他指了指窗外靠在牆壁邊緣的流浪者帳篷,
「你看外面的流浪者,他們以前也是有房子住的人,要麼是交不起房租,要麼是交不起房貸,趕出來以後,住在外面,或者廉價旅館裏,我有一個同事就是這樣。
「我以前覺得大街有什麼不好睡的呢?大不了就去睡大街。
「但是也是從我那個同事那裏,我才知道,睡大街一兩天可以,睡多了,就會感冒,就會生病。
「睡大街的人也基本上不會有醫療保險,或者買的最便宜的醫療保險,一旦生病,醫院就會掏空你最後的錢,讓你的生活狀態更糟。
「哪怕治好了也會因為生活變差,重複生病的命運,然後沒錢治病,身體垮掉,不能工作,我那個同事就是因為績效不好,身體狀態太糟了被解僱了。
「後來我聽說他在普蘭特南邊的街區流浪,」
他沉默片刻,「再後來,我就再也沒有聽說他的消息了。」
說完,他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最近牢騷有些多,一不小心話說多了。」
「沒事。」
何奧微笑着搖搖頭。
這個時候出租車也緩緩靠邊,車載導航里傳來機械的溫柔女聲,「您已抵達目的地,請帶好隨身行李,注意左右來車,特利森出租公司竭誠為您服務。」
「兄弟,你這個位置,好像有些偏啊。」
出租車司機看了一眼車窗外。
這裏似乎是某個被人遺忘的角落,周圍的路燈也都已損壞,漆黑的路面上只有出租車亮着的微弱燈光照着前路。
往車窗外看去,在朦朧夜色之中,只有一個鏽跡斑斑的鐵柵門,而在鐵柵門之後,則是一棟只有部分零散的房間亮着燈光的建築。
出租車司機打開了手環上的手電筒功能,照了一下那個鏽跡斑斑的鐵門,然後在鐵門旁邊,找到了一個已經有些褪色的漆面招牌。
「維克精神病院,」司機念出了上面的字,「這裏還真有一個精神病院。」
他又看了一眼鏽跡斑斑的鐵門,夜風吹過鐵門,鬆動螺鈕與生鏽的鐵門一起晃動,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他扭頭來看向何奧,「兄弟,你那個朋友多久沒見了?很急嗎?這地方看起來比較像是幽靈故事裏的精神病院啊,我看你也不像是壞人,你要不找幾個朋友,明天中午過來?」
「很久沒見了,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他在這裏,」
何奧抬起手環,支付了車費,然後推開了車門,下了出租車,微笑着說道,「沒事的,在黑夜中我更安全。」
晚風吹過了他的衣衫,將他的身影融入濃稠的夜幕中。
此刻司機才看清楚了何奧的面容,也看到了沾染在何奧衣衫上的些許殷紅的斑點。
不知道為何,他感覺的此刻的何奧,比那陰森的精神病院更加的恐怖,更加的像是遊蕩在黑夜中殺戮者。
但或許是剛剛聊天的因素,這個殺戮者並不讓他感到疏遠,他雖然心中有恐懼升起,但是整體情緒卻出奇的平靜。
「那你小心一點,有危險記得打聯邦調查局的電話。」
他縮回了身體,手臂伸出車窗,對着何奧揮了揮手,「祝你事情順利。」
「謝謝。」
何奧點點頭,注視着有些老舊的出租車消失在夜幕深處。
恐徒所蔓延的恐懼,似乎對心懷友好善意的人影響要更小一些。
他回過頭來,看向那在夜風中吱嘎作響的鐵門。
在鐵門的邊緣,掛着一個文字已經模糊的鐵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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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奧的視線越過這個鐵牌,看向鐵門旁邊那已經褪色的招牌。
那巨大的招牌是鑲嵌在牆面上的,整體呈現暗淡紫紅色,與灰白色的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