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羅魈不太喜歡對方的指使語氣,但礙於費佐聖是巫真大人親點之將,自己也不好發作。
兩人跟着兵士,來到一座宅院,顯然是本地大戶人家。先前奪占丹塗縣全憑奇襲,甚至沒有大舉攻城,本地很多人是一覺醒來才知道縣城易主,縣令以下眾多官吏和守備兵丁直接被殺,使得城中無人做主。
費佐聖原本就不打算約束兵士,於是准許他們劫掠。丹塗縣本地百姓自然遭殃,那些富貴大戶則是首當其衝。
走近宅院,就見兩撥人馬分立左右、針鋒相對,蒙渠為首的蒼背部,群狼低咆,另一邊烏藤寨則是紋面大巫手持藤杖,黑風鼓盪。
放眼院中,十幾具屍體堆在台階上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似乎還有一名孕婦,被利刃剖開肚子,內中胎兒殘缺不全。
「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費佐聖懶得多看,連忙出言安撫:「若是有任何需索,儘管向我開口。城中居民尚多,何必為了這一家傷了彼此和氣?」
「和氣?」烏藤寨為首大巫冷笑兩聲:「費將軍,若不是我用化石藤鑽開城門,你以為就憑細作的一把火,就能如此輕易奪占城池?
每次祭出化石藤,都要胎兒那精純生機滋養。藤木有靈,若是不加以虔誠供奉,說不定下次就是要取將軍心頭熱血來澆沃藤木了,到時候還要談和氣麼?」
費佐聖並非九黎國出身,沒有部族勢力支撐,只得賠笑道:「城中想來不止一位孕婦,我立刻命人尋訪。」
「你懂什麼?」烏藤寨大巫直言道:「貴人飲食富足,生機飽滿,豈是那些窮苦平民能相提並論?富貴之人,其子嗣也承繼貴氣,這才是澆沃藤木的上上之選!我好心將財帛金玉讓給你們,結果這幫狗崽子偏要跟我搶,莫不是得了誰的號令,來跟我們烏藤寨作對?」
「藤老鬼,嘴巴放乾淨些。」蒙渠咧嘴磨牙,身後群狼蓄勢待發,舔舐刀上鮮血,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
「我難道怕你不成?」烏藤寨大巫一頓藤杖,原本硬直的藤杖鮮活起來,如蛇晃動。
劍拔弩張之際,還是舍羅魈出面喝止:「夠了!戰事才剛剛開始,還沒分定勝負,就這麼急着爭搶功勞賞賜了?」
「我就說呢,怎麼大人物全都不見,原來是為了幾塊爛肉搶個沒完。」旁邊傳來妙娑羅的聲音,就見她不知何時坐在院牆上,玉足輕搖,饒有興致地看着院中爭執。
費佐聖看見這位嬌艷動人的蠱娘子,卻沒有半點旖念浮想,九黎國各路巫祝就數這些蠱師的手段最為莫測難防。冒犯他們的人,往往被悄無聲息種下蠱毒。而蠱毒一旦發作,下場自是極慘。
「你也不必冷嘲熱諷。」舍羅魈負責節制各部巫祝,可即便是他,面對妙娑羅時也不敢輕忽大意,一邊暗中提防,一邊說道:「你只需要放出蠱蟲監視城內外,若有敵軍逼近,記得立刻告知。」
「華胥國的兵馬倒是還沒看見。」妙娑羅笑眯眯地支着下巴說:「不過被你們這麼一通折騰,城中有人打算逃跑了。」
「什麼?!」費佐聖一驚:「在哪個方向?我立刻帶兵前去鎮壓!」
「西北水門,是幾個年邁老兵挑頭,帶着一百多人,借着送酒肉犒賞的名義,將你手下看守船隻水門的士兵殺了,目前正在解纜繩。」妙娑羅臉帶戲弄笑意,補充說:「對了,看這些人的身手,也許是當年清明公的麾下舊部吧?」
費佐聖臉色一黑,朝舍羅魈拱手:「魈公,此事不大,還請讓我自行處置。」
舍羅魈輕笑擺手:「希望費將軍能看清自身立足何處,切莫猶豫不定。」
「是!」費佐聖下定心思,哪怕真是主公往年舊部,這次也要徹底殺絕,與自己的過去一刀兩斷。
……
「快!遠處有人察覺了!」
停靠碼頭的運糧船上,風帆被倉促拉起,可即便船隻此刻並未裝載糧草,但這種大船啟航通常需要縴夫在岸上拉一段距離,才好乘風啟航,否則停靠岸邊,半天也沒法動彈。
一夥欲圖逃離丹塗縣的百姓慌張地找上那幾個年邁老兵,焦急忙慌地說:「這船怎麼不動啊?你們不是說這個法子一定能逃出縣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