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我……」趙黍一時語滯。
靈簫毫不客氣:「在我看來,你也並未參透贊禮官的精髓,反倒是梁韜,其人獨欲廣大,意圖饜盡天下,幾類無私。恐怕贊禮官前人所懷之念,與之更為相似。」
「怎能將他們兩者相提並論?!」趙黍實在忍不下去了。
「試問,為了維護綱紀法度,天夏朝贊禮官曾造下多少殺戮?」靈簫說。
趙黍反駁說:「贊禮官所殺的,都是侵害萬民的作祟妖邪!」
「是麼?」
「前人書中均已寫明,一字一句無可辯駁!你若不信,我日後回去翻書給你看!」趙黍怒道。
「趙黍,這段日子的經歷,還不足以讓你明白麼?」靈簫提醒說:「當你掌握權威,白的也能說成是黑的,九黎國的劫掠也能被你憑空捏造出來。更甚者,誰是妖邪、誰在作祟?書上又有多少可信?」
「荒謬!」趙黍毫不退讓:「若真是如此,我研習法事多年,又怎會有今日成就?」
「你看,就是這份不容他人質疑的心思。」靈簫說:「我幾句話就把你頑固一面挑撥出來,為了維護自己所信奉之事,要葬送多少忤逆之人?又或者說,所謂的忤逆、質疑,都被贊禮官當成妖邪,黨同伐異剷除掉了?」
「夠了!」趙黍反唇相譏:「你如此輕蔑贊禮官傳承,不知能否容忍別人謗毀仙道?」
「有何不可?」靈簫從容不迫:「我自修仙悟道,你若要罵,是你費心勞力、空費口舌。我未曾希冀仙道大昌於世,別人修仙是否有成,更是與我無關。仙道之功重在貴己,你首先是你自己,不要被贊禮官的傳承蒙了本心,那都是塵俗執念。」
趙黍被駁得回不了話,長久相處下來,趙黍很清楚靈簫是何等冷漠超然,旁人性命尚且不顧,何況贊禮官的追求與願景?
只是經過靈簫這麼一通訓斥,趙黍內心深處對贊禮官的崇敬,確實出現了動搖。
換作其他時候,趙黍都未必會如此,可是先前法壇上一無所知的經歷,每每回想起來都不由得後怕,自己仿佛成了一個只會行法的傀儡,依循前人設下的種種規矩,照本宣科。
什麼收治瘟疫、力阻孛星的大能大力,趙黍感覺自己都不曾參與,聽別人眉飛色舞的轉述,都像是在說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趙黍是真的怕了,在生死面前,他發現自己並非毫無畏懼。
「趙執事為何獨自在此?」鄭思遠捧着一沓竹木符牌,剛走出院門,就看見趙黍坐在不遠處的台階上。
「沒事。」趙黍起身,他環顧金鼎司中,發現此地較之先前人來人往,如今可謂是冷清寂寥,許多修士奉命趕往前線,連梁晦也離開了。
趙黍嘆氣:「你的家人應該希望你在前線爭取軍功,好恢復鳩江鄭氏的聲名地位的,為何不去呢?」
鄭思遠苦笑搖頭:「趙執事您又不是不清楚,鳩江鄭氏對我而言,更像是牢籠桎梏,如今好不容易脫身而出,又何必糾纏其中?」
「可是……恕我胡言,不論鳩江鄭氏有何過往,他們總歸是養育了你,也讓你有機會修仙學道、研習術法。」趙黍言道:「如今回想,當初我給國主的進言,是否太過分了?真正要被清算的,應當只是少數首惡。一個家族中大多數人,都只是隨波逐流,就連你的母親也被波及了。」
「趙執事不必介懷。」鄭思遠輕輕搖頭:「而且說實話,隨波逐流並非就毫無罪過。過去家族中多有高高在上、坐享其成、不思進取者,他們看似隨波逐流,難道不正是釀成日後苦果的原因麼?
而且我來蒹葭關後才逐漸了解到,當初鳩江鄭氏便曾與本地官吏私下勾結,向九黎國出售糧米布帛、採買奴婢。家族中有不少成員參與,他們過去對此絲毫不覺有異,也算隨波逐流。
至於欺男霸女、橫行鄉里之事,我以前也見識過。無非是仗着權勢地位,將這些事情當做理所當然。家族沒有敗落,誰也不敢挑我們的錯處。說是隨波逐流,恰恰卻是放任錯誤日積月累,最終招致衰敗。」
趙黍聽聞這番話,神情再度陷入恍惚。鄭思遠在說鳩江鄭氏,趙黍卻不禁想到贊禮官。
自己深受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