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世,凡有所為、必生餘氣,凡有所行、必有牽連。你所顧忌者,或是國家法度、或是他人目光、或是自我期許、或是承負禍福。
東勝都乃是人間一等一的繁華之地,世情俗理的勾絆牽累註定極多,你身為金鼎司執事,內有同輩修士嫉恨,外有敵國妖邪窺探。而你當初在星落郡彰顯科儀法事之功,就免不了會被梁韜留心關注。」
趙黍有些明白了:「難怪老師您過去總說我張揚顯弄,以前不解深意,現在總算吃到教訓了。唉!早知如此,還不如乖乖躲在懷英館裏,哪裏會有如今這些破事?」
張端景問:「要是沒有切身體會,你真的會乖乖留在館廨之中?」
趙黍咬了咬牙,垂頭道:「恐怕還是像以前那樣,成天盼着要出門到處跑吧。」
「隱遁之妙,不在於藏身山林,若無隱遁之心,在山林中張揚術法、顯耀氣機,照樣會引來妖邪精怪窺探作祟。」張端景言道:「高明的隱士,即便置身市井朝堂,世人也不覺其迥異非常,待人接物進退裕如,功成身退、以遂天道。」
「大隱隱於朝麼?」趙黍嘆道:「可惜我做不到。」
「我也做不到。」張端景將解憂爵還給趙黍,難得輕嘆:「有些事往往是要親身經歷後才有所悟,只是自身處境卻退無可退了。」
趙黍微微一怔,隨後說:「老師不是不能退,而是不願退吧?」
「何出此言?」張端景問。
「國中館廨多是以崇玄館為尊,老師您若是想優遊退遜,與梁國師同流合污就好,根本沒必要處處硬頂。」趙黍苦笑道:「說到底,老師您還是希望能為民謀福,看不慣崇玄館那一套。」
「謀福?談不上。」張端景說:「能謀得一條生路已是不易。」
「老師,我是否能幫上你?」趙黍問道。
張端景點頭說:「你已經在幫我了。」
相比起梁韜對自己的重視,趙黍一直希望能夠爭取到老師的認可。如今可以和老師共謀大事,比起旁人千百句恭維讚賞,更讓趙黍感覺心下寬慰。
張端景離開之後,趙黍把玩着解憂爵,一個人躲在房間中不住偷笑。直到靈簫現身而出,神態淡然道:
「張端景確實擅長授徒傳法。」
「當然,那可是我的老師。」趙黍一拍胸脯。
靈簫輕瞥一眼:「你這話是自誇還是誇人?」
「世人常說名師出高徒,我成就越高,不就證明我老師本領高超麼?」趙黍笑道。
「張端景相較於梁韜,未必悟道更明。」靈簫一副超然之態,評斷道:「梁韜並非隱修之士,他卻能輕鬆應對世情俗理,兩人器量終究有別。你當知曉,隱與避有所不同。有才有能而不彰顯者,方可為隱;無才無能畏難而逃者,是為避。不是誰都有資格說自己是隱士,無能之輩遁入山林,與禽獸無異。」
趙黍撇嘴不語,靈簫說:「執一家之量者,不能全家。執一國之量者,不能成國。窮力舉重,不能為用。梁韜志在天下,目光眼界早就超出東土一隅的華胥國,甚至對未來大爭大亂提前做好防備。
即便是張端景,此次也不得不屈從順服。實際上他不可能替你回絕梁韜,萬一他無法參與其中,未來懷英館才是徹底沒了立足之地。梁韜所用乃是陽謀,並且算準你們師徒的心思,拿出大義之名,讓你們無可迴避。」
「這一手真夠絕的。」趙黍嘆道。
靈簫凌空飄遊,衣袂輕輕拂過趙黍手中的解憂爵,趙黍幾乎沒有觸碰之感。
「倒是別具一格。」靈簫神容清冷:「名為酒爵,實似鼎器,攝仙靈清氣凝化成鍊形玉液,也算給水法煉丹另闢蹊徑了。」
「你是說,解憂爵其實是煉丹爐?」趙黍問。
「形制不同,玄理卻一。」靈簫說:「此爵不以五金八石、草木芝英為藥物,而是直接採氣調攝。若是料想無錯,此爵乃是成就仙道之後為印證造化之功而煉製,用心設想與真元鎖相類。」
趙黍好奇問道:「你認識煉製此爵的仙家嗎?」
「從酒爵形制看,煉器之人顯然遠在我成仙之後才入道修真。」靈簫言道:「何況這位仙家似乎將
第103章 仙家思隱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