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謹容看了他兩眼,突地一笑:「看到了麼?我畫得一枝好桃花,這輩子就從未畫過這麼美的花。你恐怕是不及。」
陸緘實打實地承認:「從未見過你畫畫,今日一見很驚訝。」會畫畫的大家女子多的是,但多數都有匠氣,死板工整有餘,靈氣巧動不足,林謹容偶爾做件事,總能讓他驚艷。
林謹容淡淡一笑:「還不是和分茶一樣的。將來你老了,你要記得,我年輕時也曾畫過這樣一枝桃花,少有人能及。」不等陸緘反應過來,就打了個呵欠,面身向里:「你去歇着吧,順便幫我把燈滅了。」
是怕自己將來如同陸建新一樣的吧?陸緘站起身來,安靜地看了林謹容的背影片刻,輕輕把燈吹了。林謹容躺在床上,聽到他在外間輕聲吩咐櫻桃:「小心着緊些,奶奶若有不舒服,就叫我。」
林謹容聽到他的腳步聲往隔壁去了,方滴下兩滴淚來。賊老天!
這一年的春天,硬是沒有下過一滴雨,每每看到烏雲聚頂,颳起冷風了,眾人翹首以待,等着它下雨的時候,卻是不陰不陽地悶了片刻就被一陣風吹散,復又露出灰白色的天空來。
林謹容跟着陸緘坐在牛車裏從麥田旁的大路上經過,看到從前青翠如玉的麥田如今成了金黃一片的枯草。有老農絕望地坐在田埂邊上痛哭,已經發生了搶水鬥毆出人命的事件,這天氣,實在是讓靠天吃飯的人絕望。
林謹容最多的是於田,於田要種的稻子,等待的是四、五月間裏的天河水,等待着放於那一日,浩浩湯湯的河水傾瀉而下,再把富足希望帶給平洲城。
馬莊頭蹲在新打的水井旁邊,親手打起一桶清亮的水飲牛,笑道:「東家捨得花錢打井,佃戶們用水倒是方便,但這溝渠是不是挖得早了些?到時候天河水一來,還要堵住溝渠呢。」
如果天河水該來的時候沒來,不該來的時候來了呢?林謹容問馬莊頭:「我聽人說是只怕會一直旱下去,如果不下雨,還有天河水麼?」
馬莊頭怔了怔,道:「那東家打的這些井就起了作用,大不了我們和那一年一樣的,改種高粱。那玩意兒又耐旱又抗澇。再來點豆子也就差不多了。為防萬一,今年的秧苗少育些吧,能省一點是一點。」
林謹容認真想了許久,道:「一定要把井和溝渠看好,若是天氣一直不好,指不定大傢伙兒就只能靠着這個了,但凡是能多種出點吃食,不叫大家餓肚子就是好事。種地的事兒我不懂,所以要拜託馬莊頭了。」
馬莊頭忙起身行禮:「這是小的本分。」
這一年,一直如林謹容記憶中的那樣,該下雨的時候沒有下,太陽仿佛在天上生了根,渚江也曾開閘放水,可是半途上就給人截了去,農民們發瘋似地掄着鋤頭搶水,挖渠毀道,只盼望能多有一點水落到自家的田地里去,挽救一下那些可憐的秧苗,挽救一下自家一年的生計。可老天爺看不到人間的苦,好不容易下雨了,也只是稀稀拉拉地把地皮給浸濕就算了事。
馬莊頭從容不迫地指揮着佃戶們改種了高粱、豆子,在不懼旱澇的地方還是照舊的撒秧種稻,但凡是有些經驗的人家也跟着改種。陸、林兩家自不必說,都是這樣的路子。
這一年的秋天,以一場白花花的豪雨開頭,無數的田地莊稼、矗立了多年的平洲城牆,悉數被浸泡在了綿綿不到頭的雨水中。被毀壞了的渠道這個時候充分暴露出嚇人的破壞力來,洪水失去溝渠的引導,就如同沒有韁轡的野馬一樣肆虐,平洲的種地人慾哭無淚。也不是所有的田地莊子就都遭了災,總有那得天獨厚的良田旱澇保收,但總歸大家都吃了老天爺的大虧,十成莊稼只收得一二成。林謹容第一個下了命令,這年的租子全免了。
消息傳出去,陸家、林家、吳家都有不同程度的減免,但陸建新十分不喜。這樣的大事情,她這個小媳婦怎麼不與長輩說一聲就自作主張了呢?就算是要免租子,這件事也該由他出面來做第一人才對。這個兒媳婦看着最守規矩,其實最不守規矩!怎奈這話他是說不出口,只能鬱結在心裏,待尋機會好教訓林謹容一番。
陸緘最是敏感,少不得勸林謹容:「下次這種出風頭的事情不要做了,先與長輩商量一下也不吃虧。」
林謹容微微一笑:「若是他不肯呢?我的地,我自己要
第421章桃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