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田野里的草和樹木就紛紛甦醒過來,把田間地頭,庭院花園都染上了一層柔和油嫩的綠色。緊接着,粉白的櫻桃花,白的梨花,紅的杏花,嬌艷的桃花紛紛在枝頭招展着自己的嫵媚清新,正是春光無限。
午後,天氣晴好,微風習習,田地里忙碌的農人們也懶得回家,就在田埂上坐了,就着葫蘆里的水,吃着家人送來的飯食,開開心心地說着農事,議論着別人家的長短,當然說得最多的還是母親死了以後,突然跑到陶氏莊子裏來幫忙的林世全和他那個「剋死生母」的妹子留兒,以及林昌爺家的事情。
有感嘆林昌爺狠心,林大少等人黑心,林世全和小姑娘可憐的,也有讚嘆陶氏和林謹容好心的。也有人羨慕林世全靠上了林家這顆大樹的,還有人操心林世全這個少爺能不能忍下給人做管事的苦頭。
但不管別人用何種目光來看待,青衣布鞋的林世全仍然盡職盡責地守在田梗旁的樹蔭下,熱情的和從身旁經過的佃戶打招呼道辛苦,目光銳利地檢查着地里的農活兒是否做得精細。
偶爾他舉目遠眺,看到掩映在青松翠柏間那座小小的寺廟,想到自己那位好心腸的族妹此時正在裏面燒香拜佛,為母祈福,心裏就是一片寧靜。縱然世間有百種不如意之處,但好人還是很多的。
此時的清涼寺里清淨到了極點——又是林謹容來燒香拜佛泡溫泉的日子,兩個老尼姑自是緊閉廟門,不許人出入。
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的林謹容趴在清涼寺不算高的後牆頭上,膽怯地看着站在牆外的苗丫。
苗丫朝她伸開手,低聲鼓勵:「跳呀,跳呀,像我一樣的,閉上眼睛就跳下來了,你別害怕,我接着你……」
林謹容臉色寡白,一雙手緊緊攥着牆瓦,雙腿在打哆嗦:「你的胳膊細得像麻花……」
苗丫又好氣又好笑:「我的好姑娘啊,我的胳膊細得像麻花,也可以在你跌倒的時候扯你一把。你要不去就算了,回去吧。」
林謹容的腳底板在抽筋,一股涼氣從腳底升起來,弄得她滿手都是冷汗,背脊涼幽幽的,她幾乎想流淚:「我不敢轉身。」
苗丫看到她那狼狽樣兒,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那就往前跳吧,像我早前那樣。快點,當心給人瞧見,以後就再也不能出來啦。」
林謹容咬緊牙關,小心翼翼地調整了身形姿勢,閉着眼睛往下跳。
「咚」的一聲悶響,除了雙腳落地時震得雙腿有些麻以外,並沒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她竟然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了!還沒有摔倒!林謹容定了定神,歡喜得眉眼飛揚:「苗丫,剛才那種感覺好奇怪哦,好像飛了起來,但是心又好緊,幾乎要跳出來似的。」
「是啊,姑娘真厲害。」苗丫早就習慣了她的一驚一乍,迅速牽了她的手往前跑:「快,我二哥在那邊等着我們的。他昨兒補網補了半宿呢,等會兒下了河,你別亂動,要聽我的。咱們走這條道要經過一座木頭搭成的橋,有些朽了,上次我差點沒掉下去,你別走右邊。」
「好。」林謹容笑得眉眼彎彎,學着苗丫的樣兒,撒開腳丫子朝着背後的清涼山跑去。暖暖的春風從她臉上掠過,她聞到了從來沒有聞到過的自由的,肆無忌憚的味道。
這一跳,她拋棄了從前許多奉為至理的東西。
從前那個循規蹈矩的林謹容,靜悄悄的死了。
二人走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一個半大小子從路旁的樹下站起身來往林謹容身上打量:「怎麼才來?還以為不來了。」正是苗丫的二哥鐵二牛。
苗丫道:「姑娘不敢跳牆。二哥你等會兒找個梯子去。」
鐵四牛「哦」了一聲,抓了地上的砍柴刀和魚簍,紅着臉悶着頭往前走。
苗丫威脅道:「二哥,說過的哈,今日的事情不許說出去,不然我就和爹說你偷狍子肉和銀絲炭跑到雪地里去烤來吃,還偷了酒,吃得爛醉的事情。」
鐵二牛惡狠狠地回頭瞪着她:「死丫頭,你有完沒完?說過不說就不說,你不信我就別要我跟着,我回去了。」罵完以後又紅着臉偷偷瞟了林謹容一眼,做出要走的姿勢。
林謹容看了一眼靜寂的山道,心裏到底還是有些害怕,忙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苗丫你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