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已經死了,自己又即將當父親的緣故,龔遠和此刻看着憔悴的龔遠秩,平白比從前更多了幾分親切和憐憫。他默不作聲地倒了一杯素酒,遞到龔遠秩的手裏。
龔遠秩也默不作聲地舉起杯來一飲而盡。
明菲看兄弟倆這架勢,似乎是要深談,便吩咐洗萃在一旁好好伺候,自己去了廚房,讓金娘子再做幾道美味的素菜送過去,然後回房打棋譜。
自從婚後,她就喜歡上了打棋譜,也喜歡下棋,手一觸摸到冰涼的棋子時,她就會覺得心所有的紛雜煩惱全都豁然開朗,整個人也隨之平靜下來。孕婦需要好心情,胎兒才能長得健康聰明。
外面傳來更鼓聲,花婆子進來道:「奶奶,已是兩更時分了,大爺那邊還沒有散的跡象,您要先歇着麼?」
明菲伸了個懶腰,起身道:「要的。」
在床上翻滾了幾個來回,到底熬不住瞌睡來襲,沉沉睡去。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一雙暖和的手小心翼翼地摟住她的腰,明菲迷瞪着眼睛道:「什麼時辰了?」
龔遠和內疚的道:「四更了,吵着你了?」他本想去廂房裏歇的,但他此刻卻無比想和明菲在一起。
明菲翻個身抱住他:「說得怎樣了?」
龔遠和在她額頭輕輕一吻,低聲道:「他沒怪李姨娘。倒是有些沮喪,我和他說大器晚成,以他現在的狀態,今年也未必就能考上,多磨練兩年也是好事。我建議他在嬸娘的七七之後,繼續回京城去念書,他答應了。」
明菲道:「你沒告訴他三弟的事吧?」
龔遠和道:「他問了,我否認了。我說我去碼頭上打聽過,三弟早就走了,他雖然半信半疑,最後還是選擇了相信我。」他默了一下,緩緩道,「一報還一報,到了這個份上,繼續下去很沒意思。」
這也是他放走龔遠科的主要原因吧?雖然他不說,但他對龔遠秩,其實一直都很好。明菲模模糊糊地想着,把頭埋在龔遠和懷裏,沉沉睡去。
第二日,明菲醒來,身邊是空的,龔遠和早已經起身去了衙門。吃過早飯,她讓花婆子備車,備美食,她要去天慶觀看宋道士。
花婆子本想勸她,但想到她昨日的神情,便默不作聲地去安排,只又把車墊得更軟了些。
天慶觀里仍然人來人往,香火鼎盛。無涯仍然在巧舌如簧地騙有錢的香客捐更多的香火錢,看到明菲一行人,笑眯眯地跑過來和明菲打招呼:「龔大*奶,您好長一段時間沒來了,老觀主今早還喊着您的名字罵呢」
明菲笑道:「他罵我什麼?」
無涯笑道:「說您不來看他老人家,不孝唄您自便,貧道還去招呼其他人。」
「您忙。」明菲辭過無涯,往裏走去。
宋道士眯着眼睛躺在窗下的軟榻上曬太陽,身邊蜷着一隻黑白花的小貓,看到有人進去,小貓「跐溜」一下站起身來,睜圓貓眼警惕地看着眾人。
「小花別怕,這就是我天天和你說的那個沒良心的。」宋道士伸出手溫柔地撫摸了小貓幾下,小貓順從地伏下,靠在他身邊,眯起眼睛,出舒服的「呼嚕」聲。
明菲走到桌前將食盒裏的好東西拿出來,嗔道:「老道長,您又冤枉我。我這段時間家裏事多,情況又特殊,您又不是不知道。」
「算了,看在好菜的面上不和你計較。」宋道士的鼻翼抽*動了幾下,慢吞吞地翻身坐起,準備下榻,大快朵頤,舉止比之從前,慢上了許多。明菲心一酸,假作不經意地上前去扶他,笑道:「啊呀,出家人不愛修行,偏愛和貓一起睡覺。」
「很快我就不食人間煙火了,得抓緊時間好好享受一下,才不枉來這人世間一遭。」宋道士含笑看了明菲一眼,很受用她的這份體貼。
「好吃嗎?」明菲坐在一旁看着宋道士很香的享受那些美食,感覺就像是她自己在吃一樣,同樣的享受。
宋道士連連點頭:「那是自然。自從那次被老道士罵過之後,你拿來的東西還不錯。可見人就是要罵的。」
明菲失笑:「是,就是您老教導有方。」
宋道士終於放下筷子,接過金簪遞過來的手巾擦了嘴和手,舒服地打了個飽嗝之後,看着明菲道:「丫頭,你找我做什麼?愁眉苦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