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卻不曾聽見吵鬧的聲音,相反很安靜,靜得不正常。明菲探詢地看向立在門口的薛明貴,薛明貴朝她搖搖頭,低聲道:「剛才還吵,突然就停了,小人先前就藉口送酒進去了一趟,可剛放下酒,就被大爺給趕出來了,連事情的緣由都沒弄清楚。」
明菲接過他手裏的食盒,輕輕敲了敲門,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歡快:「大爺,妾身親手做了兩個小菜,這會兒就送進來?」
一陣沉寂,片刻後,龔遠和道:「你拿進來吧。」
明菲推門而入,只見龔遠和、鄧關、雙壽三人團團圍坐,腰杆挺得筆直,眼神清亮,半點喝醉酒的樣子都沒有,桌上杯盤整齊,便隱隱鬆了一口氣。
雙壽表情生硬,見明菲進去視若無睹,鄧關卻朝明菲綻放出一個看上去挺友善的微笑來:「給弟妹添麻煩了。」
「大哥客氣。弟媳愚鈍,招待不周,還請兩位兄長多多包涵。」明菲朝二人施了一禮,將食盒放在桌上,從裏面端出幾碟熱菜來,沖龔遠和笑道:「鄧大哥他們遠道而來,又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你一定要好好招待他們才是。可別喝多了,怠慢了兄長。」
龔遠和朝她安慰地一笑:「你放心,先回去歇着吧。」
明菲又施了一禮,告辭離去。出了門,也不敢就這樣回去,立在外間豎着耳朵靜聽了一回,見裏面漸漸說起話來,語氣也還算和緩,方叮囑薛明貴小心伺候,自回了房,挑亮燈燭,拿了針線靜候席散。
三更時分,金簪方在外間道:「奶奶,大爺回來了。」
明菲忙放下手裏的針線,迎了上去:「外間散了?」
龔遠和滿臉苦笑:「散了。他們已經去客房歇下了,剛才嚇着你了吧?」
「沒有。」明菲擰了帕子給他擦臉,又替他換了衣服,端了醒酒湯,盯着他喝完,方柔聲道:「因何鬧得不快?」
龔遠和沉默片刻方道:「你還記得追風的鈴鐺嗎?」不等明菲回答,他又道,「那裏面其實是一枚印章。可以調動鄧家三分之一的人和船,以及錢財。」
見明菲表情鎮定,他苦笑道:「你可能還不知道,鄧家的家業有多大。他們家,光大型商船就有二十艘,各類小型船不計其數,這條江上跑的船,一半以上都是他們家的,在鄧家手裏討生活的人,林林總總,約莫也有上萬。而他們家,借着這個便利,不光是做茶生意,偶爾也會做點普通人不敢做的買賣。」
明菲揪緊了袖子,眼睛也不眨地看着龔遠和:「比如說?」
龔遠和嘆了口氣:「比如說鹽。」
大豐律法,販私鹽達十斤以上者,就要殺頭,而她的家裏此刻卻坐着兩個鹽販子,她的丈夫,還與這些鹽販子關係非同一般……這些還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目前她的丈夫與這群鹽販子還翻了臉。雖然早就有所猜測,但在得知真實情況後,明菲的手足還是一片冰涼,一顆心也晃晃悠悠的。
龔遠和見她表情難看,暗嘆了一口氣,仍然將下面的話盡數說了出來:「我雖接了那枚印章,卻從不曾動用過。我早就提過將那枚印章還給鄧大哥,還了好幾次他總不肯收,直到上次要去登州之前,他方說待他歸來後又再說,今日我再次拿了那印章出去,他卻生了氣,死活不收。」
「那現在呢?」明菲拉他在榻上坐下,削了一個梨,將梨切成小塊,用牙籤穿了,遞給他。
「你出去轉了那一圈後,他突然改了主意,說人各有志,勉強了也沒意思,他不勉強我,收了回去。」沒有平常婦人聽聞此事後的驚恐、哭罵、責怨,還能削梨,手也不抖,龔遠和暗暗鬆了口氣,心情也隨之好了許多,「我和這樣的人來往密切,你不怪我?」
「你能和我說這些,我很高興,又怪你做什麼?」明菲嘆道,「誰沒有朋友,誰又能保證自己所交的朋友就一定都遵紀守法?多認識幾個人,並不是壞事。我只是擔心你拒絕了他們,他們以後會記恨你,暗裏給你下絆子。」
「我只是說不參與他們的事,並沒有說從此不認他們做朋友,而且這些年來我也沒欠他們人情。他們要是因此不喜我,不願意與我來往,我也沒法子。可鄧大哥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他說話算話,至於其他人,我不怕。」龔遠和清脆地咬下一口梨,甘甜清涼的梨汁順着咽喉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