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伊恩這種小孩子輕易無法找到的地方。
即便伊恩已經不是從前的伊恩,想要在毫無線索的情況下找到目標也是千難萬難。
但現在不一樣。
伊恩走出房門,他的眼中再次亮起熒光。
再一次頭暈目眩,男孩看見,在舅父房間的角落,櫃門與瓦罐之下,幽幽淡藍色的熒光突兀地亮起。
倚靠着牆,他露出微笑。
……
零散的雲漏下一道道陽光,潮濕的空氣隨風涌動。
哈里森港移民區邊緣,一棟半新不舊的木石小屋,老區邊緣的街道充滿雨後的土腥。
沿海夏日的雨急促猛烈,只需短短十幾分鐘便可陰雲密佈,十幾分鐘後又復歸晴朗。
短促快雨洗淨了街道,令草葉翠綠,蒙塵的窗戶變得清晰,現在時間已是下午快至傍晚,一些碼頭工人已經結工回家,亦或是準備收拾收拾,進行另外一項工作。
夕陽下,一個跛腳高大且枯瘦的男人沉默地行走在街道上,昏黃的光在其身後拖拽出長長的陰影。
他臉頰凹陷,有着長長的絡腮鬍,雙眼狹長微眯,深陷於眼窩,深青色的眼眶周邊還有些發黑,病態的陰影讓人根本無法看清他的眼神。
但即便如此,他也稱得上是容貌端正,只是過於陰鬱,不似善類。
雖然跛腳,但男人行走的速度並不緩慢,至多稍有些一瘸一拐。
並非殘疾,而是因為天生的畸形。
男人的右腿小腿以下,已經不是人類的模樣,一顆外表覆蓋着厚實甲殼的青黑色肉瘤取代了原本的腳掌,暴起的血管和青筋從甲殼中凸起,隨着心跳而鼓動,似乎是想要從中孕育,生出些什麼非同尋常的東西。
但因為胚胎中的缺陷,這孕育未能成功,故而變成了如今這樣不上不下的畸變組織。
白之民中經常出現這樣的意外畸變,無論是族人還是外人都已見怪不怪,雖然不會有什麼歧視,但他們都不允許娶妻生子,孕育後代。
奧森納的確是一個無趣且陰冷的男人,他一向不喜歡展露出任何情緒,臉上掛着的永遠是宛如面具一般乾涸的撲克臉,自然也沒什麼人願意與他親近。
不過他也從來不惹是生非,也不會用尖酸刻薄的言語嘲諷其他人——這男人對自己的上司更是恭敬有禮,誠實謙卑,對碼頭監事而言,這毫無疑問就是最好的美德,所以他平日過的也算安穩,無人覺得他需要什麼改變。
但這就是他厭惡的地方。
碼頭計賬?如果不是自己的畸形,如果不是自己的家族被發配邊疆遠離帝都,如果自己有靈能天賦,如果……
不管如何,自己都不應該是現在這幅無趣模樣。
自己配得上更好的人生。
想到這裏,陰鬱的怒火自心中升騰而起,這是即便用黑菇美夢一場,享受一次酣暢淋漓爽快人生也難以祛除的憎恨與怨氣。
他現在只想發泄。
如此想到,抬起頭,奧森納看向自己的屋子。
他眯起眼,看見在窗口邊上,有個白色的小小身影正看着自己。
一位頭上纏着繃帶的白髮男孩站在窗邊,小心翼翼地看向窗外的街道。
男孩白髮青瞳,長相算得上是乾淨可愛,但頭上卻還在緩緩滲血,沒有痊癒的傷口令潔白的繃帶染上一層暗紅。
他顯然見到自己的舅父,故而便驚呼一聲,縮回窗後,像受驚的小獸。
「哼。」
看着這一幕,奧森納垂下頭,低沉地笑着。
他此刻心中充滿一種病態的成就感——有人畏懼他,有人恐懼他,有人為他的想法而不寒而慄——這就是他唯一能感覺到自己好似活着的時候。
自己的那個外甥……哈哈,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什麼話都不說,就站在他面前,等待他自己惶恐地承認自己的錯誤。
無論是藏在廚房角落的銀幣,還是沒有打掃乾淨的廁所,亦或是昨天沒劈完的柴火……想要找,理由到處都是。
那小子肯定會乖乖認錯。
而他什麼都不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