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亮神情有些困惑,道:「照你這麼說……你真有門路叫我拜個好師父,學武功?」
湯昭長嘆一口氣,強打精神,道:「這個自然。」
……
也不一定。
老實說,湯昭似乎在江湖上沒什麼門路,他最熟的江湖門派居然真是黑蜘蛛山莊。
他真正的人脈和根基在官府,在高遠侯那邊。他能直接面見君侯本人,和現在基本上算首席幕僚的張融有師生之宜,在檢地司好幾個分部都能說話,更別說作為鑄劍師的特殊地位。
但是湯昭是絕對不會讓滕亮和官家扯上任何關係的。從滕亮說出「比我弱的就欺負他們」那套理論開始,湯昭就絕了心思。
說實話,要不是真的是割捨不下發小的交情,剛剛那番話一開頭湯昭就想割席的。那真是在湯昭神經上三級跳的一番高論。
如果不是亮子,但凡是他後來認識的任何一個熟人,湯昭都要當場發作的。
越是成長,湯昭越是看重志同道合,他的地位上升,也更有選擇同伴的機會。合則留,不合則去,實在厭惡了還能拔劍相向,他完全沒有必要委屈自己和人虛與委蛇。
就像是危色,幫他忙前忙後毫無差池,但最要緊的還是一直跟隨湯昭的立場,並無背離,不管是不是從心底認同,但雙方做到了同路而行,所以湯昭願意幫他鑄劍。
像是焦峰,兩人也有當年的交情,但湯昭主動邀請他過年再聚,也不僅是因為小時候的一番舊交,更是因為聊天時焦峰說出:「欺凌弱小沒什麼意思」這句話。在黑蜘蛛山莊這樣的地方,能藏這一句話已經是頂級的出淤泥而不染了。
湯昭認同他,如果交情再厚一些,焦峰有機會得了劍種,湯昭也可以幫他鑄劍。
此時此刻,反而是和湯昭關係最深厚,甚至有童年濾鏡的滕亮和他離得最遠,雙方早是南轅北轍的人。
或者說,兩人本來也沒離得近過。
一開始,就只是兩條線偶然有了交匯點,過了交點各自延伸,只有越行越遠。即使湯昭沒有取得成就,還是落魄的窮書生,兩人依舊會越行越遠。
但湯昭畢竟還是人,當年孩童時代的感情依舊難以捨棄,所以做不出割袍斷義的事兒來。甚至因為彼此境遇的天差地別,他都很難端出架子來教訓滕亮什麼。
他只是本着良心決不能允許滕亮和權力接觸。有小混混巡街的本事都要欺負普通人了,要有官府名正言順的力量背書,還能幹出什麼來?檢地司的風氣還算清正真的不容易,少不得有劍客們的自我克制和訓導營的教導。
當然裏面其實也有不少「沙子」,湯昭揀砂子還來不及,實在做不出再親手往裏面摻沙子的事。
湯昭真的想找幫滕亮找一個「正經」師門,或者說想幫他找個能教學能教作人的老師,再拉他一把。十八歲,應該還是有救的。
這個老師不但要能教導,還要有耐心和容忍力,不能是刑極那種愛憎分明、劍走偏鋒的,也不能太迂腐守正的,最好是外圓內方,手段過人,大義又分明的,才能真正引導得動。
……他認識這種人嗎?
嗯,好像認識。
就……高遠侯唄。
開玩笑的,他要是把滕亮介紹給高遠侯,別說君侯,刑極就要過來抽他。
湯昭雖然一時想不出,但是答應的十分乾脆,他是真心想找到一位老師的。
滕亮笑嘻嘻道:「能是黑道門派嗎?我聽說白道受約束挺多的,我想混黑道。」
湯昭只覺得很累,強自道:「我不認得黑道的,實話告訴你,黑道下場不會好,你放聰明點兒。你等我幾日,我給你找個好出路,出去像個人似的。」
他語氣不那麼客氣,滕亮也不反感,道:「太好了。你提前一晚上告訴我,我去把那幾個八腳幫的頭目套了麻袋狠狠打一段,放火燒了他們老窩,這才走呢。」
湯昭道:「不是你們道上兄弟嗎?」
滕亮道:「兄弟個狗屁。老子發達了,第一個踹的就是他娘的兄弟。」
兩人不再聊正經事,聊起童年的經歷,又放鬆了一些,融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