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最終還是回答道。
「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娜塔莎深吸了一口氣,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說:「沒必要談這個,不起作用。」
「那麼,來聊聊我的經歷吧。」席勒並沒有苛責,而是換了個話題,他靠在教堂長椅的椅背上說:「你應該從查爾斯教授那裏聽說了我的一段經歷,在我幼年時期曾經被帶到神秘組織的實驗室當中去,並在那裏接受了長時間訓練。」
娜塔莎眨眼的頻率微微變快了,但她還是控制着自己沒有轉頭,默不作聲的待在原地。
「他們的目的就是把我訓練成一個能夠製造混亂的殺戮機器,所以就算我天賦異稟,也必然要經歷一些專業的特工訓練。」
席勒的聲音開始變得越來越遙遠,就像是在地平線上迴蕩的天邊之音。
「其中有一項訓練令我很感興趣,也正是在那項訓練當中,我發現我對疼痛的感覺異於常人。」
娜塔莎就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一樣,她的喉結微不可查的上下動了一下,頸部的肌肉也隨之抽動。
「疼痛反射是一個人最基礎的反射,這來源於我們身體自我保護的機制,疼痛是對於危險的提醒,不光是對於外來危險,也是對於內在危險的提醒。」
「如果一個人的胳膊被野獸咬傷,那麼他就會遵循本能把胳膊收回來,然後逃跑,如果一個人肚子疼並腹瀉,他就知道自己可能吃壞了東西,並及時調整食譜避免中毒,某種程度上來說,在人類演化過程中,對疼痛反應越敏銳,越容易活下來。」
「但如果你需要的是一個殺戮機器,而不是一個人的時候,疼痛反射就是不必要的,是需要被人為篩選並剔除的。」
席勒輕嘆了一口氣,低下頭說:「我的疼痛反射天生就比較弱,非生理方面,更像是精神異常屏蔽了痛覺的一部分影響。」
「看出來了。」娜塔莎有些悶悶的說:「我在你胳膊上劃了一刀,但你的第一反應卻是思考,而不是因為疼痛縮回手。」
「雖然我動手之前考慮到這一點了,但我沒想到你有這麼誇張,你又不是專業特工。」娜塔莎有點抱怨的說道。
「那麼身為專業特工的你是不是更誇張呢?女士?」
「好吧,你就是想撬開我的嘴。」娜塔莎有些煩躁的甩了一下頭並說:「是的,可能比你想像的還誇張,我完全沒有疼痛反射。」
兩人沉默了下來,席勒在為這個事實感到震驚而沒有說話,娜塔莎等他開口,可遲遲沒有等來,於是也不想浪費時間,直接說。
「就像你所說的,是經年累月的嚴苛訓練剔除掉了這部分本能,哪怕我只剩下一口氣,依舊能夠比常人更穩定的舉槍瞄準射擊,槍法依舊很準。」
「我胸口上的三個洞表示贊成,女士。」
娜塔莎卻搖了搖頭說:「不,本不應該有三個洞的,如果是在往常,你會被一槍斃命。」
「哪怕你已經無限接近於死亡?」
「哪怕我已經死了。」娜塔莎轉頭看向席勒說:「我手指的肌肉反射也會在最後一刻扣下扳機。」
席勒又沉默了一會,然後說:「在人們感覺到痛苦時,他們通常會祈禱,希望神明能為他們消除痛苦,但人類的情緒結構遠比他們想像的更為精密,如果沒有痛苦,就不會有快樂。」
「人們的靈魂是一棵大樹,長在地上的部分代表着各種各樣美好的感情,而深埋於地下的部分,則是他們不願意提起的痛苦或是病態。」
「如果盲目的將地下的根系剔除,或是乾脆將上下兩部分完全分離,所導致的結果就是上半部分的快樂幸福和其他正面情緒也會逐漸枯萎,整棵樹變成腐朽之木。」
「人們常說,有些人在三十歲時就死了,只是到七十歲才埋,這並不少見,他們與自己極端渴求的激烈情緒和解,不是因為他們得到了,只是再也沒有如此熱烈的感情讓他們繼續想要了。」
「有些人將這種狀態叫做勘破紅塵,叫做穩定和平靜,但還是那句話,我更願意稱其為『麻木』。」
娜塔莎靜靜的聽着,什麼也不說,隨後她轉頭看向席勒,看到他在教堂彩窗朦朧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