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老夫已經許久沒跟人動過手了,隨身佩劍前些日子也送了個看着順眼的後輩換了三兩茶喝,你那半斤茶來的可得快些。」柳同昌渾身一顫,心裏所有想法被頃刻間擊潰得煙消雲散,蘇崑侖越說此時沒劍在手,他反而越不敢輕舉妄動,尷尬笑了笑,走出帳外站定,故意大聲喚來個都督親軍,解下副將腰牌遞給他,囑咐立刻能多快就多快回一趟都督府,拿了腰牌去書房架子上找一個藏着半斤茶葉的瓷罐來,兩炷香時間為限,耽誤一刻就等着挨軍棍八十。
而後又戰戰兢兢走回大帳,不敢再上前幾步,靠着門邊低頭站着,龐大身形把透進門帘的陽光擋得嚴嚴實實。謝逸塵這才慢慢坐下,斟酌着語氣小心問道:「前輩此來,是有何吩咐?但謝某力所能及,必不推辭。」態度擺得極為端正,暗道蘇慕仙既然不願插手去管他要起兵造反的事就一切好說,這位前輩就算性情再倨傲古怪,也總沒有伸手去打笑臉人的道理。
蘇慕仙伸出帶着墨玉扳指的手,輕輕拍了拍黑虎腦袋,那凶獸竟然露出一副頗為享受的乖巧神態來,恍惚中讓不可思議的柳同昌幾乎認為,那是一隻跟他一樣體型大了些的溫順大貓,「老夫一生行事,何曾需要他人出手相助過。僅有三句話要問、一件事要囑咐,那半斤茶到了便走,且不會承你半分人情。」
謝逸塵終於鬆了一口氣,承不承人情無所謂,要是真能以半斤茶葉換來一位十二品巔峰修為的劍仙人情,那蘇慕仙這般煊赫聲名未免也太不值錢了些,不過倒是隱約猜到了他想問的其中一件事,恭敬道:「前輩但有所問,逸塵知無不言。」
蘇慕仙手就搭在黑虎頭上撫摸着,皮笑肉不笑道:「你不問要囑咐你的那件事,老夫偏要先說在頭裏。你既然敢起兵必有萬全之策,想來不太在乎司天監陳家會攔你,陳伯庸、陳仲平那些人的死活老夫都不管,只是有一樣,若是陳無雙死在你手裏,老夫殺不盡雍州數十萬兵卒,但殺的光你謝家上下百十口,可記住了?」
謝逸塵眉心一跳,蘇慕仙說前些日子把隨身佩劍贈給了一個後輩,莫非就是司天監那瞎子少年不成?堂堂當世劍仙擺明了要給陳無雙當靠山,這件事實在非同小可,稍後他走了,得把屈洵叫來仔細問問,那少年接他三刀時所使的長劍,是不是僅有二尺七寸的驚鴻。
「前輩開了口,逸塵幾個膽子敢不照辦?」大都督口中答應,心裏卻暗自冷笑,他敢起兵篡位可並不是只倚仗麾下三十七萬精兵,而且蘇慕仙要給那少年撐腰反倒是無形之中害了他,如此一來,想殺陳無雙的可就另有他人了,犯不着自己動手。
蘇慕仙滿意地點點頭,「老夫說問你三句便只問你三句,那半斤茶得兩炷香時間才能拿來,你想清楚再答。第一句,謝家紮根雍州二十餘年,可知道黑鐵山崖在何處?」謝逸塵心中轟然一聲巨響,第一句話蘇慕仙果然要問的就是這個,好在剛才自己就隱約猜到,提前有了腹稿應對,出乎意料的是他問的不是聽沒聽說過黑鐵山崖,而是直截了當問黑鐵山崖在何處。
謝逸塵心知此時但凡面色神情有任何一絲變化,都逃不過蘇慕仙神識查探,所幸多年來身居高位自然而言有了寵辱不驚的本事,苦笑着答道:「不敢瞞着前輩,近幾年逸塵確實跟幾個黑鐵山崖的修士有些來往,但都是為了互相利用,借其勢圖謀起兵之事,談不上私交。那些黑紗覆面的人往往神出鬼沒,我也曾派人想要跟蹤上去探探底細,可惜那些人修為最低的也有七品,行事又都謹慎警覺,說來慚愧,直到如今我也實在是不知道黑鐵山崖究竟在哪裏,更不知道其門中有多少修士、領頭的到底是誰,不過有個猜測,年前漠北那場聲勢駭人的天地呼應,應是與黑鐵山崖脫不了干係,漠北妖族裏絕對沒有身懷這般本事的。」
這一番話謝逸塵說的八分真二分假,蘇慕仙雖有些將信將疑,沉吟片刻後還是點點頭,又問道:「第二句,老夫大弟子寧退之早年失蹤,最後一次露面被人看見是在涼州、雍州交界處,你可曾聽說過他的消息?」
其實蘇慕仙問這句話之前,心裏就沒抱多大希望,寧退之無故失蹤二三十年時間,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要是真有線索司天監也不會半點都不知情。謝逸塵這回不必裝出苦笑,遺憾地搖搖頭,寧退之失蹤與百花山莊覆滅並稱大周近數十年來的兩大懸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