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看了前朝的地圖,再看本朝的皇輿圖,朕就覺得這臉啊,火燒火辣的,羞愧無地啊!」
此言一出,眾臣不由得低下了頭顱,長嘆一聲。對宋神宗這結論,他們是無話可說。即使司馬光和韓琦、呂公着這些反對派,也是自覺羞愧難已。
「前朝號稱強盛,號令萬國,莫敢不從!華夏的幅員,是何等的廣闊,你們睜大眼睛,把這兩張地圖好好看看便知曉了!」宋神宗的聲調轉高,道:「自從前朝滅亡之後,五代十國之亂起,華夏陷入大亂之世,無暇顧及北方,契丹和党項人乘勢而起,割據北方,攻略中原。每當午夜夢回,朕就在想,為何同樣的民族,在前朝稱盛,可以號令萬邦,而到了本朝,卻是給異族壓着打!而且,一打就是一百多年。難道說,是華夏智於漢唐之世,愚於當朝?」
這問題非常尖銳,一針見血,說到最讓人沉思之處了。無數人一提起宋朝,就是宋朝積弱,如何如何膽小,不能與異族爭鋒。可是,他們有沒有想過,同樣的民族,為何在秦漢隋唐之際,處於盛世呢?
「你們個個是飽讀詩書之人,學識淵博,你們卻是開口遼狗可怕,兵利弓勁,鐵騎馳騁,縱橫無敵,大宋不是契丹人的對手!」宋神宗是越說越氣憤,聲調轉高,以質問的口氣問道:「韓琦,你是一代名將,名重天下。你一向主張,以步制騎。你說騎兵太貴,一個騎兵的花費,足夠五個步兵使用了。你還說,契丹人的騎兵所向披靡,無法超越,朕就要問你了,為何秦漢隋唐的騎兵那樣能打?為何前朝的騎兵比起突厥人還要強橫呢?」
這話如同巨錘,在對着韓琦狠狠的敲打,韓琦只覺眼前金星亂冒,處於暈眩之中了,卻是不能不回答。想了想,韓琦顫顫兢兢的道:「官家,臣說的以步制騎是指陝州而言。官家是知曉的,陝州多山地,地形複雜,地勢險要,不便於騎兵作戰,用步兵比用騎兵更方便!」
「是麼?」宋朝從案頭上一陣翻找,把一道有些發黃的奏章擲到韓琦腳下,道:「你好好看看吧。這是你親手寫就的奏章,你極力主張以步制騎。正是在你的推動下,先皇這才定下了以步制騎的國策。可是,數十年來,大宋的步兵制住了異族的鐵騎麼?你說陝州地形複雜,很是險要,不利於騎兵作戰,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對的。可是,你與西夏打了那麼多年的仗,你說,西夏哪一仗沒有動用騎兵?為何西夏的騎兵能夠在陝州縱橫來去,打得大宋束手無策,而大宋的騎兵卻是拿西夏沒奈何呢?」
這是事實,並非宋神宗要刁難韓琦。韓琦在陝州那麼多年,最大的軍事建樹,便是提出「以步制騎」策略,這一策略最終上升為宋朝的國策,對宋朝影響長達數十年,最終卻成了一個大笑話。
因為,正是宋朝推行這一策略,不重視騎兵,到頭來,給異族滅了。而滅亡宋朝的異族,女真、***人,都擁有大量的騎兵。以步制騎,有用麼?
答案從宋朝的覆滅上就得出來了!
「這個……」韓琦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衣衫都打濕了。
「以步制騎,以步制騎,好一個誤人之策啊!」宋神宗長嘆一聲。
一聲嘆息,宛若驚天雷霆轟在韓琦的心坎上,讓他驚出了一聲冷汗,卟嗵一聲就跪了下來,不住叩頭:「官家,臣死罪!臣死罪!」
以步制騎,是宋朝推行了數十年的國策,當然不是出自他一個人之手,他卻是其中最大的推手,若無韓琦,這一策略就不會給定為國策。
要是在以往,韓琦不僅不會害怕,反而可以理直氣壯的說,他這一策略是對的。可是,如今他不敢這樣說了,因為吳驥大量使用騎兵,縱橫在遼境,已經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這對以步制騎的策略是最好的回擊。
若無大量的騎兵,吳驥不敢率軍進入遼境擄掠,更不可能在大年夜偷襲涿州,一舉而斬殺數萬遼軍!
「上次,為了讓朕准許進攻涿州一事,王韶親自回京,向朕稟報。順帶的,他說起了吳驥,吳驥的主張卻是,要大量組建騎兵,以騎制騎。在當時,朕還在猶豫,是以步制騎好,還是以騎制騎好,朕還無法決斷。如今,朕已經想明白了,還是以騎制騎的好!」宋神宗眉頭一掀,臉上綻放出笑容道:「吳驥的理由很簡單,卻是數十年來,沒有人說出過的。
第一0八章 華夏一家親(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