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人翻了個身,又摸索了一下,發現再無油水,才有些失望地直起身,拋了拋手上的扳指,鬱悶地看向牛二,「這樂老闆,身上居然連塊大洋都沒有,白瞎了這滿身富態。」
牛二也苦笑了一下,一擺頭,低聲說道:「先收着罷……按理說,這傢伙害了那麼多人家破人亡,不千刀萬剮,就對不起他做過的惡事,不過,這傢伙倒是命硬,愣是撐到現在。既然這樣,看在他主動交代的錢財面上,咱們就不取他性命了,扔他在這荒山野林子裏吧,是生是死,全看他自己運氣。雞窩哥,我們走罷?」
雞窩點了點頭,也壓低了聲音:「雖然沒有千刀萬剮,也得有幾十上百刀了,我估摸着,這傢伙熬不了多久了,就算不殺他,也逃不過一死……哈哈,想不到我雞窩還有仁慈的時候……哎呀呀不好,咱們竟然為了他耽擱了這麼久,謝先生面上怕不好看了。行了行了,咱們快走吧。」
雞窩向兩個少年土匪招呼一聲,四個人便小步跑向風車坳方向。
直到牛二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山嘴上,距原先他們停留之處十來丈遠的草叢裏,忽地站出一老一少兩個人來。
「阿爹,那些是什麼人哪?」少的那個,是個後生,約摸十八九歲。
他拄着扁擔,疑惑地望向風車坳方向。
「什麼人?那個坐在竹馬上的,就是平常人們常說的那個瘋子,好像是樂老闆的師弟……想是這樂老闆,年輕時候走南闖北,結下了不少梁子。所以,才攤上了今天這一出,哎,這江湖,不好混呀………」
「喲,還有氣,這、這樂老闆,還有氣,還能救。」
「行了,阿爹,傷得這般重,就算救回來,也只剩半條命。再說了,他父子倆在村里做下的惡事還不夠多嗎?阿爹,你忘了我太伯他閨女怎麼被逼死的?太伯他們夫妻又是怎麼上吊的,你都不記得了?還有咱家的那兩畝地……」
「……」
「爹,咱們還是趕緊回家去吧,若是個好人,鄉里鄉親的,咱們救治一下倒也罷了,這明知道是壞人,還要救他,難道把他治好了繼續來欺負咱們不成?你那爛好心,可好歹收一收吧。」
老的村夫靜默了一會兒,忽然道:「咦,聽到沒有?村里怎麼這麼吵?」老的那個,看樣子足有五十好幾,身形有些佝僂,但如古樹一般老而彌堅。
父子倆凝神靜聽一會兒,老者匆匆抄起扁擔,返身到了一叢灌木邊,挑起了一挑木柴,起了肩,試了試重心,然後輕聲說道:「走罷,快些回家去,哎,村里莫不是來了刀客,吵得這般厲害。」
父子倆再無言語,各挑着一擔柴,匆匆沿着山道走着,不一會兒,過了兩三個山坳,到了一個嶺嘴上,望着村里,吃驚得張大了嘴巴。
只見山下的村道上,行着黑鴉鴉的一隊車馬人流,絡繹如蟻一般,整支隊伍拉成近兩里路長的隊例,中間夾着二三十輛馬拉大車。
從北面的冷水坑方向而來,向南邊的石鼓村方向而去。
「哎呀,不好,又過兵了。」老者回過神,緊走兩步,將柴擔倚在一棵野楊梅樹下,抽出了扁擔,轉身對剛剛放下柴擔的兒子說,「你先不要急,先找地方把柴擔子藏起來,人也別露頭,我這就回村去,去把你阿娘和阿妹接出來……這兵爺們,最喜歡拉壯丁,你可千萬不敢回村哈。」
「阿爹,那你呢,你不怕麼?」
「我?」老者持着扁擔,向旁邊走了兩步,目光又投向山下的村莊,面黃肌瘦的臉上擠出幾絲笑容,「你娘阿妹還在村里,不能不去接。放心,這外來的兵爺,熟不過我們土生土長的山裏人。萬一要是撞上了,阿爹老了,他們不一定看得上,就看上了,阿爹方圓一兩百里走了個遍,早晚鑽空子逃回來……再說了,家裏不是還有你麼?」
「你等等,阿爹,你腿腳不如我,還是我去方便。」年輕後生擱了柴擔子,抽了扁擔,來到近前,往山下張望了一會兒,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哈哈,沒穿軍裝,阿爹,哈哈,沒穿軍裝。」
後生驚喜地揚起了扁擔,往山下的村莊一指,歡喜地說道:「哈哈,阿爹,你看,那些不是過路的兵,是靖衛團,冷水坑駱家的靖衛團。」
「靖衛團?」老者困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