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陪伴,那個夢想。
一圈……兩圈……
他發足狂奔,年輕人最可貴的一點就是他永遠有那麼一口心氣在,不到燈枯油盡不會放手。
謝清呈看着那個空無一人的操場,他很想讓賀予停下來,不要再那麼傻地往前去了,不要再這樣堅持……
前面沒有路了,賀予。
前面是海,你不要去……
你不要去。
渾渾噩噩間,不知何時,有校工走過來,告訴他體育場要清場了,夜間校園不開放。
謝清呈這時才發現天已經黑了。
他打上了一輛出租,本應該回家,可是當司機問到他要去哪裏時,他慢慢說出口的,卻是外灘邊那家爵士酒吧的名字。
謝清呈這輩子都沒有自己單獨去過酒吧。
這是第一次。
他回到那仿佛從一百年前的歐洲穿越來的小酒館,坐在了從前他和賀予坐過的位置。爵士樂隊日復一日演繹着同樣的歌曲,他聽着,好像他人生中最鬆快的那一天又在此回魂。
台上的老頭兒在唱愛你恨你,問君知否?
他在酒影燈花中微笑着聽着。
真奇怪,他竟依然笑得出來。他抬手支頤,昏黃的燈光都落入他的眼裏。
真奇怪,他僅能視物的一隻眼睛視力也日漸衰微,可他如何又那麼清晰地看到了外面走來了一個少年。
那是十三四歲的賀予,拿着不屬於自己的身份證,借着身高和氣場騙過服務生,從容而熟絡地在吧枱前坐下。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台上的爵士樂隊在演唱那一首首耳熟能詳的老歌,曲終的時候他笑起來,斯斯文文地拍手鼓掌。
我看到你。
問君知否……
我聽見你。
問君知否?
夜色漸深了,謝清呈喝了杯子裏最後一點酒,他抬起頭,他瞧見那一天的賀予過完生日,穿着正裝,笑着向他伸出手。
先生,我能請你跳一支舞嗎?
謝清呈望着他,望了很久,良久後,喝酒喝到眼眶都已完全濕紅的謝清呈,輕聲對他說了句「……對不起,是我傷害了你……」
對不起……
最後是我親手害死了你。
你知否?
若那一天的你知曉未來,還願共舞這一曲嗎?
對不起……賀予……
對不起……
聲音裏帶着一絲哽咽,只是他頭很暈,耳在鳴,那一絲支離破碎的哽咽,便連他自己也沒有聽清。
他垂下模糊濕潤的視線復又抬起,他想再看一眼賀予溫柔微笑的樣子。
可是周圍暗下去了,他眼前什麼也沒有。
黑漆漆的一大片。
只有一朵無盡夏在黑暗中落下來,觸在地上,花團驀地碎了,像碎了一場回不去的好夢。
謝清呈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美育私人病院的專護病房內。
他慢慢地,意識到自己應該是在爵士清吧昏過去了,然後被熱心市民送到了醫院。估計自己這身體狀況,別的醫院也沒法收,最後兜兜轉轉,又給送回了美育。
謝雪趴在他床邊睡着,因為哭過,眼睛腫脹得像個粉皮核桃。
她現在已經顯懷了,孕婦需要好好休息,但她做不到,這些日子,媒體曝光了太多事情,還有一些媒體不能曝光的,她也從衛家和警方那裏知道了情況。
曾經那些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的東西,在這些天都變得無比清晰。
她心疼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但她什麼也做不了,她只能這樣儘可能地陪伴在她哥哥身邊——她希望她的大哥還能從她身上感受到生命的溫熱。
自他昏迷送院後,她握了他一夜又一夜的手,那手指很冰,就像一個已經死去了的人那樣。
衛冬恆心疼,來勸她去睡,換他守着,她卻哭了。
她攥着謝清呈的手,無助地回頭望着衛冬恆,她哽咽不已「怎麼會捂不熱啊……我怎麼會捂不熱他……」
謝清呈體質特殊,一具病軀活在世上,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