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長期臥底造成的輕度精神分裂,他覺得夢裏打了一場艱苦的守城戰,但不確定是不是真的發生了,也許只是昨天吃多了酒水,一場宿醉而已。
「唉,喝多了,以後不喝酒了。」代昆一骨碌爬起來,「我得去店裏看看,今天南邊有一批貨到。」
老婆不說話,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代昆看看身上,是帶血的戰袍,胳膊上纏着布條,血跡已經乾涸,他腦子轟的一下,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夢。
他連鞋子都顧不上穿,飛奔出門,站在大街上,外面車水馬龍,陽光燦爛,似乎和從前並無區別,猛抬頭,卻看見遠處城頭上一面紅色大旗獵獵飄揚,斗大一個宋字無比醒目。
代昆眯起眼睛看了許久,再回頭時妻兒站在身後,老婆手裏提着鞋子,請他穿上鞋,回去換衣服去州衙覲見。
「不換。」代昆說,他就要穿着帶血的戰袍去見白龍王。
現在楚州不一般,已經成為行在,也就是皇帝駐蹕的所在,白龍軍進駐楚州,前鋒繼續向北掃蕩,同時派出很多小隊去周邊張貼安民告示,出逃在外的人都慢慢回來了,其就包括吳州尹。
州衙警衛森嚴,門前兩側齊刷刷支着兩排鋥明瓦亮的自行車,十個衛兵叉着腰扛着槍分列兩旁,吳州尹來到門前登記身份,等待接見,和他一同等候的還有完顏千戶,老人家紅光滿面,倒也不介意將要覲見的是宋皇。
他們有此殊榮,只因為楚州是御駕親征取得的第一座城池,先是棄暗投明,率先舉義,又在重兵下堅守七日,實在是鐵打的表率,必須大大的嘉獎。
吳州尹和完顏千戶還沒輪到進門,代昆先到了,他和兩位打了個招呼,就先被帶進去了。
州衙大堂上,原有的什麼肅靜迴避牌子都被清理一空,站滿了虎背熊腰的武人,公案後面卻是一個清秀少年,紅袍烏紗,不曉得是誰,旁邊有一張交椅,坐着位雄赳赳的漢子,月牙白的府綢戰袍隱隱繡着龍紋。
代昆是賣布的,認識這料子,高支紗的棉府綢,比真絲綢還貴。
引他進來的將官示意代昆行禮,代昆在堂下自報家門,隸屬於白龍軍軍統司的探子馬玉昆,奉命潛伏楚州十年,今日交令,幸不辱命。
那漢子道「你潛伏十年,是第一功,促成楚州首義,是第二功,守了楚州七日,是第三功,左右,給他一張椅子。」
侍衛搬來一張交椅,讓代昆上堂,坐在那漢子下手處。
代昆已經猜出漢子就是白龍王,而坐在公案後面的少年只能是大宋的官家了。
在這個堂上,只有三個人有資格坐着,官家,白龍王,第三就是他馬玉昆了。
一股豪情升騰起來,代昆的腰杆挺得筆直。
白袍漢子就是劉驍,他面前沒有桌案,卻主持大局,代昆功高,要放到最後再賞。
比較低級的人員是沒資格面聖的,早已經賞過了,今天賞的都是大功,先上來的是艾志勇,他的功績是以二百兵擊潰兩萬殘敵。
有人對此不滿,說什么元軍士氣低迷,不堪一擊,不論是誰帶兵都能取得這樣的勝利,劉驍一笑置之,說怪話從來是最容易,最無需負責的,真把說怪話的人擺在那個場合,那個位置,還真不一定敢上。
劉驍就問艾志勇,面對兩萬人就不怕麼。
艾志勇說「卑職既當兵,就不怕死,越不怕死,死就越躲着你。」
劉驍說「那你有什麼精妙的打法麼?」
艾志勇說「常規打法,路突破,兩翼包圍。」
劉驍說「二百人怎麼包圍兩萬人。」
艾志勇說「就硬包,管他多少人,他們也不清楚我後面有多少人,打仗打的就是一個氣勢。」
劉驍大笑「有種,不給你提一級軍銜,都對不起你這番霸氣的話。」
艾志勇拜倒謝恩,還挺懂事,知道先謝陛下,再謝白龍王,然後根據軍銜品級入列。
接下來進場的是完顏千戶,他一個金國餘孽,跪拜大宋天子絲毫沒有心理障礙,官家是姓趙的孩子,對于姓完顏的有種天然的敵視,眉頭不由自主的皺起來,劉驍也不在意那些,這老頭子已經有些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