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一事就這樣不了了之。
中秋將至,夏日殘暑所剩無幾。院中桂花初放,夏衣已薄卻懶得添衣,仿佛這樣就能將盛夏多留片刻。
春生秋殺,自古逢秋悲寂寥,林清羽的心情也收到了季節的影響,幾日來情緒低沉,無論對誰都冷着一張臉,整日把自己關在書房,花露給他送的飯菜過了半日仍然原封不動。
林清羽也厭惡這樣消沉的自己,他何嘗不知消沉無用。可惜,他還做不動將情緒收放自如。
他正對着書籍發呆,門吱呀一聲響,陸晚丞端着一盤點心走進書房,笑道「清羽,看我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來了。」
林清羽道「謝了,放着便是。」
陸晚丞不滿「好敷衍,你都沒看。」
林清羽看了眼,是新做的桂花糕,想來就是用院子裏那棵桂花樹做的。「看到了,出去。」
陸晚丞站着沒動。林清羽知道他在看自己,他實在懶得回應。他嘗試繼續看書,但某人的存在感過於強烈,讓他始終無法集中精神。他閉了閉眼,抬眸道「你還有什麼事?」
陸晚丞輕聲道「清羽,你在生氣。」
完全肯定陳述的語氣。
林清羽淡道「我沒有。」並非口是心非,他現在的確不是生氣,單純不想說話而已。
「是我懶覺睡得太多你生氣了?」陸晚丞圍在林清羽身邊探頭探腦,「那我不睡了好不好。」
林清羽輕笑一聲「你?不可能。」
陸晚丞也很有自知之明「好像是不太可能。那你怎樣才能高興一點?」陸晚丞在他旁邊坐下,下巴擱在桌案上看他,「要不,我給你摸腹肌?哦不行,我現在沒腹肌……那我給你摸摸頭?」說着,就把腦袋湊了過來。
林清羽一手擋着自己的眼,一手推開陸晚丞「讓我一個人待着,好嗎?」
陸晚丞勉為其難「好吧,那你記得吃點東西。」
陸晚丞一走出書房,歡瞳立馬迎了上來「小侯爺,怎麼樣?」
陸晚丞搖搖頭。
歡瞳有些着急「少爺到底怎麼了啊,他都一整日沒吃東西了。」
陸晚丞想了想,道「應該不是我的問題,不然他剛才肯定直接讓我滾了。話說,太醫署考試放榜是什麼時候來着?」
歡瞳恍然大悟「是今天!」
「果然,」陸晚丞回頭看着落在窗上的清瘦剪影,「這就難辦了,肯定哄不好。」
歡瞳野憂心忡忡「那怎麼辦呀。」
「哄不好能怎麼辦,」陸晚丞懶洋洋道,「回去睡覺。」
歡瞳大失所望「小侯爺怎麼能這樣,你也太會知難而退了。」
陸晚丞點了點歡瞳的腦袋「相信我,你家少爺現在只想一個人待着,我們就別去煩他了。而且,我相信他能自己調節好。」
聽到兩人遠去的腳步聲,林清羽鬆了口氣。
以往有什麼煩心事,只要和醫書相伴,林清羽總能靜下心。可現在,他努力盯着書上每一個字,卻怎麼也看不進去,心浮氣躁,坐立不安,心不知落在了何處。
林清羽隻身一人出了藍風閣,在府里漫無目的地走着。櫚庭多落葉,慨然知已秋。他初到侯府時,天還下着雪,屋子裏燒着炭盆。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日子就過去大半年了。
南安侯常不在府中,梁氏陸喬松閉門養病,陸念桃疲於在兩人病榻前奔波,極少露面。不知不覺中,他成了侯府真正的主子。下人見到他又敬又怕,似乎已經無人記得他當時以男子之身嫁入侯府沖喜的卑微屈辱。
林清羽抬頭看着那四四方方的朱紅色高牆,仿佛還能聽見外面小販的叫賣之聲。在離侯府四條街的太醫署門口,不知又是怎樣一副熱鬧的景象。他昔日的同窗,那些不如他的人,嫉妒他的人,是否都站在榜前,期待又害怕地尋找自己的名字。
若他沒有對陸晚丞動惻隱之心,沒有為陸晚丞多要這半年,此時此刻,他又會身在何處。
秋風拂過,林清羽攤開手,任由散發着幽香的桂花落至掌心,許下心愿——
他願齋戒七日,換得他厭惡之人頹然落榜。
沒錯,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