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上來之後,壓低聲音道。
周圍人聲喧譁,錢衛又識相地往前湊了湊,就算讓人聽到也會以為是這主僕二人在說話。
「這有什麼。」錢逸群嘴硬道,「若是這點事都磨不過去,還修什麼行。」
「嘴上功夫。」狐狸諷刺道。
「這是祖師爺給的福利!」錢逸群嘿嘿一笑,「沒有打磨,怎麼讓心純圓不雜?」
「看了兩本道書便來咱面前賣弄!」狐狸開始懷念起當年那個啥都不懂,任它說什麼便是什麼的小菜鳥了。
「說起來,」錢逸群引出個話題,「該住在哪裏呢?我沒出門的經驗啊。」
錢逸群真沒有出遠門的經驗。前世好歹還跟爸媽去海南玩過一回,今生卻是第一次走這麼遠的路。若不是錢衛在鞍前馬後走動安排,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到揚州。也正是錢衛,錢逸群才知道不能看到個旅店就住,非但要講究階級成分,還要小心黑店。
錢衛聽少爺問話,連忙上前道:「若是短住,咱們可以找間大客棧落腳。若是要多住幾日,少爺大可以拜會當地長官,讓他尋個富戶,借個小院給我們住。」
明朝讀書人除了啟蒙師之外,每參加一次考試便有一位老師,諸如座師、宗師、房師……不一而足。有師自然有師門,同一年考中的稱作同年,錯開考中的便是兄弟。正是這個師門制度,將明代的官場搞得錯綜複雜。
錢逸群手中三份有分量的帖子,隨便送一份,便能攀上個同年、師徒之類的緣分,自然照顧無有不周。
對於地方官來說,治下來了有分量的客人,自然要為他們引薦些地方豪強,借個環境幽雅的別院,讓人好好休息。
這已經成了一種社會常態。臨行前一樣得奉上房租食費,表示謝意。主人家如果覺得這客人地位高過自己,便會返還一部分川資,雖然處處都看似人情,說到底也逃不出名利二字。
錢逸群聞言,本想只住兩三天的,再想想客棧的條件實在糟糕,若是幾個女孩惹身跳蚤、臭蟲什麼的就麻煩了。他可記得第一次在無錫過夜的時候,李香君和顧媚娘兩個,熏了足足三兩的上等檀香,差不多等於燒了十兩銀子……即便如此還嫌房間太臭。
「索性多住兩天吧。」錢逸群嘆道,「咱們去見府尊,看有什麼園子可以借宿。」
既然計較妥當,錢逸群便在府衙附近找了家大酒樓,喚作「淮揚客」,一聽就是做淮揚菜有名的。他倒不是喜歡淮揚菜,只因他知道,在府衙附近的大酒樓,常能打探出一些別處不問不到的消息。
果然,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共花費一兩三錢,打賞也是一兩,那店家見如此豪客,哪裏肯讓小二來伺候?當即自己上得二樓雅座,好生伺候,又問必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不一時,錢逸群便知道這揚州知府是山西人,套同鄉是沒指望了,會試以前的同學關係也靠不住。再一問,原來是萬曆葵丑科的進士,正好跟王心一是同年,頓時放心。
錢逸群的菜飯是店裏特做的齋飯,非但不能用油,連鍋鏟碗筷都是新。只在清水裏汆了一下,真真放了丁點的鹽巴。老闆還沒見過持齋如此嚴謹的出家人,看錢逸群吃得津津有味,頗為蛋疼。
錢逸群問透了消息,吃飽了齋飯,對錢衛道:「老衛,你在這裏照顧好三位小姐,我去拜會府尊便來。」錢衛自然應諾。
步出淮揚客,錢逸群過了一個巷口便到了府衙正門。他上前朝守門的老軍打了個稽首,取出王心一的拜帖,道:「勞動老哥通報一聲,只說王侍郎的方外之友,路過貴境,求見府尊老爺。」說着,又是一塊碎銀遞了過去。
那老軍入手一沉,立時眉開眼笑,道:「我家府尊老爺最是喜歡方外之人,請道老爺門房裏坐。」說着,弓腰屈膝引錢逸群進了門房,一溜小跑進去稟報了。
錢逸群在門房裏剛剛落座,頭頂天,足踏地,眼帘留光,正要藉機小休,裏面已經有人大步跑了出來,未到門口已經大聲道:「道家老爺,府尊老爺有請!」
錢逸群只好立起來,打了個稽首:「多謝老哥。」
原來此時正好是府尊午飯之後,跟朋友喝茶閒聊,正說到自己遭遇的種種異象,便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