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主的教會,理應受到公平的待遇。」湯若望毫不避諱道,「在你們這些和尚道士浪費國家財力的時候,我們正為國家做着努力,為什麼不能受到一樣的對待?」
湯若望在八年前剛剛入京的時候,就已經通過準確預測月食,在士林中取得了不小的聲望。然而在取得平等傳教權的問題上,卻遲遲無法得到進展。這些明國人看似沒有信仰,或者信仰斑駁混雜,一旦觸摸到天主真正的福音,卻又會掀起極大的抵抗。
這讓湯若望一度產生了絕望的心情。
然而,作為一名虔誠的信徒,湯若望還是在這一片漆黑的世界努力着,努力將天主的榮光帶到這裏,灑下光明。
——除非皇帝成為教宗,成為上帝在人間的唯一代言人,否則你這個幻想始終是虛幻。
錢逸群聽到湯若望提出的平等教權,不由心中暗笑。
「陛下,臣以為,以事實檢驗真理,此言極善。」徐光啟找准機會進言道,「若是此番祈雨不成,可知西教果然有其殊勝之處,該與佛道一視同仁,准開道場。陛下,想當年白馬馱經,佛宗初來,誰又知道它能有今日這般不可詆毀之教化之功?」
崇禎輕輕捻了捻鬍鬚,問錢逸群道:「道長怎麼看?」
「西教若是傳播數學、天文,自然之理,臣以為是可以鼓勵的。」錢逸群道,「但是要在大明傳教,還需謹慎。徐大人說了白馬馱經的故事,臣卻看到擅自傳教的白蓮、聞香之亂啊。」
「若是允許主教傳播,邪教異端自然也就多了個敵人!」湯若望連忙爭辯道。
現在各地還有天主堂,屬於公開傳教狀態,缺的只是大明官方的認可。如果一旦被打入白蓮、聞香教一列,那就連公開傳教都做不到了。
崇禎微微頜首:「此事不急,且看祈雨結果再論。若是果真求來了雨,那又如何?」
「那……說明就算不祈雨,也該下雨了。」湯若望到底還不是官僚,不能理解平衡之道需要有舍有得。他自己站在了只贏不敗的立場上,誰還跟他玩這個遊戲呢?
徐光啟微微搖頭,道:「陛下,若是西教錯了,可見其學尚有不足,當責令精研,以免誤人誤國。」
這其實也是只贏不輸的立場。所謂責令,是在肯定的前提下做出的。原本就不承認的話,哪裏來的「責令精研」?
錢逸群心想:所謂上根器者成其仙道,下根器者成其人道。道人我不能斷了下根器者的生路,否則太也作孽,且讓你一步吧。
崇禎見錢逸群默然無語,當他默認,於是自己也跟着默認了。
……
徐光啟與湯若望一起出了大內,這位老尚書方才道:「今日這事,且不能外傳啊。」
湯若望感覺自己丟了傳教士能言善辯的臉面,喏喏應承。
「神甫真的確定他們求不來雨麼?」徐光啟追問道。
湯若望微微搖頭:「這裏面的因果關係,很難分辨。比如說真的下雨了,怎麼證明是他們求來的呢?」
徐光啟若有所思,拈鬚不語。
……
大內之中,崇禎也為祈雨的事多了一分心思。他問錢逸群道:「番僧真能求來雨麼?」
錢逸群微微搖頭:「我哪裏知道去?不過那個三丹喇嘛看起來有些修為,或許藉助密教法門,能夠成功也未必。」
崇禎又道:「還有幾日便是祈雨的時辰了,朕卻有些焦心。」
「常將有事做無事,陛下日理萬機,不可事事掛心。」錢逸群說着,突然忍不住笑了。
「道長笑什麼?」崇禎疑惑道,絲毫沒找到笑點。
「臣想到了李萬機。」錢逸群忍着笑道。
「李萬機?是誰人?」崇禎一臉茫然。
「臣也說不清,不過是個天下數一數二傾國傾城的大美女。」
「哦?難道會比朕的皇后還美麼?」崇禎信以為真。
——你真沒見識,我家以琳就比周后美了百倍!
錢逸群按捺笑意,道:「恐怕是了。否則為何陛下閣老、六部堂官,這麼多大人物動輒都要日李萬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