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逸群好奇道:「谷名龍空,可有典故?」
「此地由來便是一個修士閒居,交流道法,結伴清虛的地方。」青鋒道人解說道「因為當年有一位大德自稱來自龍空山,於谷中諸人多有教益。眾修士感念其〖道〗德,便以龍空為谷名。喏,這聯句也是他題寫的。其中更有一重玄機。」
「哦?是何玄機?」
「修為不足的人到了此門,總會視而不見,甚至心生各種妄想,速速離去。只有真修行,才能見到這兩句對聯。」青鋒道。
錢逸群再次望向那句「寂寞無塵真寂寞」口中反覆咀嚼,雖然回味甘冽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青鋒本來要舉步便行,見錢逸群怔怔立住,只得停下等他。欲看真假修行,耐心便是最淺薄的一層。只要性學上有所悟證,絕不會因為一件事急吼吼、慌張張,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故而錢逸群傷了一條手,卻毫不放在心上。青鋒雖然有俗務要辦,卻絕不出聲催促。二人路徑不同,步伐卻是一致。
「哎呀!」錢逸群撫掌嘆道「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原來是這樣!」
「哦?願請教。」青鋒讀了兩遍,躬身道「這聯句我從小就讀,從未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寂寞豈非心塵?清虛哪裏有道?」錢逸群負手而立,指指點點。
青鋒暗暗品讀,贊道:「果然有些道理。若是靈台清淨無塵,自然怡然自樂,處處融洽,何來寂寞。不過這清虛無道之說,還請道長詳解。」
「清虛者,道也。人若能守住這二字,便在道中矣,哪裏來的道?」錢逸群道。
青鋒道人眉頭微蹙:「大道至廣,包容一切,即便身在火宅,一樣是在道中。以此來說入清虛者無道,恐怕不妥。」
錢逸群乍一聽之下,覺得青鋒說得有理,乾笑道:「我也是胡亂說說,不可當真。」
青鋒道了一聲「謙遜」二人又要往裏走。錢逸群腳剛離地,突然頭腦中仿佛被錘擊一般,渾身清涼勁爽,只聽得內中經文、鐘聲,無不殊勝。卻是道情大發,心有明悟。
「張道長。」錢逸群又立住了。
「道長請說。」青鋒道人也只得站住。
「你得一了麼?」
老子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
一者,道也。
凡有人說自己得了「一」那便絕非得「——」。
因為此人已經有了「一」這概念,又有了「得」這一概念。如此這便是二了。
錢逸群已經隨口禪道出了「清虛者,道也」的大前提,而「道者,一也」若是人在清虛,且又知「道」那便是「二」 雖然大道無所不包,但心中有二絕非清虛之境。
適才青鋒道人的答辯,將「在清虛」與「在道中」等同起來。實際上 「在清虛」卻是「得真道」這個意思。人固然時時都在道中,不可能超出道而存在,卻不是人人都能掌握真道,用心若鏡。
「你得一了麼?」
錢逸群的問題雖然簡單,卻讓青鋒如同被重錘猛擊一般。他空寂良久,方才小心翼翼道:「道人若是得了一,便只知道『一」斷然不知道『得』了。」
錢逸群咧嘴一笑,頓時渾身舒爽,一股浩然之氣由下而上,直衝膻中,盤旋成雲,良久不散。他踏出一步,神清氣爽。再踏一步,骨散寒瓊。第三步踏出,卻是身輕無物,飄然若升。
「人言知道實不知啊!」錢逸群喟然而嘆,旋即又仿佛在哪裏聽說過這句話。他腦中漸漸勾勒出一座山坳小廟,其中有師徒三人,皆是靜坐入定。中間那白髮老道,驀然間身放光明,身上污濁道袍,化作莊嚴法衣。
錢逸群心頭一顫:其實師尊何嘗禁語?這無言之教中另有別傳,只是我迷障深厚,身在寶山而不自知罷!
非毒,歸位!
仿佛天神呼號,錢逸群頓時浸入紫府之中。一顆圓坨坨光燦燦的珠子在虛空結就,正是七魄之中的第六個安安靜靜懸浮其中。
黑色的清心鐘上發出卡啦之聲,不絕於耳。
錢逸群循聲探去
四二章 壺中子一救玄門客,青鋒劍嚇退無明僧(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