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武安,距邯鄲不過三四十里。幸賴天祐趙王,預先備下田部趙奢一軍,往於谷口阻之,令不得進。然田部之軍,實為救閼與而設,士卒既少,兵甲不完,惟堅壁不戰,以延時日。必俟邯鄲士卒完備,擊秦於武安,乃得安矣!從彼時至於秦破,邯鄲無寧日也。」
兵曹道:「吾觀邯鄲城,並無驚憂。先生寧無多慮?」
邢先生道:「非過慮也。邯鄲十丁抽一,精壯盡在軍中,日久各家有事,並無勞力,必受驚擾!卿其觀之!」兵曹深以為然,頻頻舉爵向邢先生敬酒。
數巡過後,邢先生打開話匣,把自己知道的邯鄲和趙國的事毫無保留地都說出來。雖然大部分都沒有什麼用,但偶爾一句半句,也透露出些驚人的內幕。兵曹一味地恭維着,誘導着對方說出更多奧秘。邢先生在郭氏行中算不上什麼大人物,平素也不參與什麼機密活動,所言所行都普普通通。但在兵曹有心的算計下,一些不起眼的小事,深究下去,也能揭開大內幕。比如,他知道了這一次徵兵只涉及鄉民,行商並不在數,原因是行商多來自外國,不如本地人可靠。基於相同的原因,刑徒、罪人、奴僕、贅婿等身份低下的人,也不在徵發的範圍內。看來趙國對兵員的純潔性有着很高的要求。
送走了邢先生,異人把兩人吃剩下酒食吃盡了,兵曹算還了酒錢。起步回家。沿途依然能看見一隊隊被徵發的士卒在趕往邯鄲的路上。
難道趙國真的要征十萬大軍來與秦軍作戰嗎?這樣一來公子繒豈不危矣!
以前,兵曹只知道公子繒弱不禁風,心裏很是鄙視。相處半年,卻見公子繒弱不禁風的身體裏,有火一般的熱情;而且越是困難的局面下,越能迸發出鬥志;相反,平淡無奇的環境下則顯得消沉。半年裏,他們的配合堪稱完美。公子繒總以花花公子的面目示人,花街柳巷、市井酒樓,到處留下足跡,卻能做到不事聲張。而兵曹扮演忠實家臣的角色,得以出入這些場所,與許多難以見到的人見面,打探到難以打探到的情報。
出於這份情感,兵曹從心裏很希望把公子繒安全地送回秦國去。所以一聽說武安來了秦軍,他就開始動這方面的腦筋。並憑着敏銳的觀察力和廣泛的情報,迅速找到了鄭安平一行。鄭安平等人雖然做了很多努力,但在有心人眼裏,仍然滿眼都是破綻,特別是帶着秦音的各地方音,對他們這些秦人來說,更是猶如暗夜裏的螢火蟲。所以找到他們並不困難。
把公子繒送回到胡陽那裏,公子繒一定要讓自己的三個兒子回來。本來公子繒和兵曹約好,自己去找胡陽,兵曹留下為胡陽再探聽幾天情報,再一起走。兵曹自做主張把五位公子也給帶回去了。公子繒堅決不同意。爭執之下,公子繒讓步,讓三名年幼的雖兵曹返回。之所以要讓年幼的返回,是因為這三人都沒有公開與公子繒的關係:他們看上去太小了,如果沒有背景,基本不會出遠門。所以他們被算做兵曹扮演的家臣家的僮僕。——兩個大兒子則是公子繒的書僮。公子繒出入花街柳巷,書僮們是不帶的,只帶一名老成的家臣。
回家的路上,兵曹輕聲與異人相談。異人執禮甚卑,一副小僮的姿態。看上去像是主人向僮子交待事情,其實是兵曹向異人解釋自己的所見所聞,分析歸納出一個個驚人的結論:胡陽突然出現在武安,完全出乎趙國的意外;趙國把本來準備用於收復閼與的軍隊拉出來對會胡陽;趙奢此人雖為田部,其實心胸甚廣,勇敢地承擔起一個自己既無準備,又無功利的擔子——抵禦秦軍。而這對於趙奢完全是吃力不討好的事!趙國利用趙奢爭取到的時間,迅速在邯鄲集結兵力,第一是要守御邯鄲,由於不知道趙奢能夠爭取多少時間,這一工作十分急迫,故而採用了十丁征一這樣一種幾乎竭澤而漁的策略,儘快拼湊起防禦所需要的基本力量。現在看來,這股力量已經大致集結完畢,守御邯鄲已經不成問題。於是目標轉向儘可能迅速地打擊報復胡陽,消除這一心腹之患。
基於這一判斷,兵曹認為,不宜過早退出武安。如果退出了,趙國就不用再繼續做兵力動員,反而讓他們安定下來。多在武安停留一天,哪怕什麼都不做,已經對趙國造成了巨大的傷害。當所有的壯丁都被集中到邯鄲時,一定會在其他地方造成一些不可挽回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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