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空。趙復背盟,昧吾城邑,王卿身臨邯鄲,奮戰經年;雖取糧於趙,猶以河東為根本。河東之力,遂竭矣!河東以一郡之力,而殘邯鄲,其功莫大焉。寡人以王稽為守,三年不上計,蓋欲其生養也。奈天不如願,諸侯再起,將入河東。河東久戰力疲,勢難支也。然寡人深念河東之德,願百計以救之。卿等其有策,願以教我!」
眾人皆陷入沉思,不再發言。少頃,王齕道:「臣願入河東,與韓魏一決!」
張祿道:「若僅韓魏,猶有可議。今趙挾長平、邯鄲之恨,必欲取河東以雪其恥。趙舉國來犯,而韓魏助之,非河東一郡所能敵也。關中秋收,諸縣皆願省其兵,而向南畝,河東亦然。其時若發兵抗之,固能戰也;而糧伏於野,未得入庫,縱勝猶敗!五大夫無傷計以翼城、曲沃自保,不能則退保左邑、安邑,臣以為計之得也。」
蔡澤道:「翼、曲沃,皆晉故國,晉侯因之而成霸業。安邑,故魏國也;平陽,故韓國也。此數者皆諸侯故國,山川險阻,民庶物豐,可以一戰。惟得一大臣,能通軍政之道,鎮而守之,是有四邯鄲也,何強敵之不破耶?」
張祿道:「依卿之言,吾四人各守一城,當無恙也!河東守王稽,謁者也,諳於政務,而未經軍事;尉無傷,勇猛善戰,而拙於安民;丞無名,軍政皆長,而位卑言輕。今以無傷位翼城、曲沃,無名守左邑,而安邑非王稽所能守也;而況平陽乎!」
蔡澤道:「昔穰侯之為相也,擢白起於行伍,起左更錯於吏林,進右更胡陽於草莽;其弟華陽、向壽,皆一時之選,出將入相,縱橫諸侯之間。此數者,皆穰侯之所薦,而有功於秦也。今君侯相秦,曾不能進一人;河東重地,君侯守之,而不能簡賢任能,致令急時無一人可守河東,君侯之所為,得無愧乎?」
秦王道:「蔡卿之言過矣!河東綰與李冰,皆為守相,蓋應侯用這於當時,而收功於後也。」
蔡澤道:「今之時,猶可復任內史、蜀守復長河東乎?河東守稽,謁者也;尉無傷,五大夫也;惟丞無名,相之所薦,其器不過守左邑,用之尚無功也。願君侯早拔俊才,多識英雄,舉而任之,則國之幸也!」
蔡澤一番不留情面的話,說得張祿面紅耳赤,乃起而對秦王道:「臣智微慮淺,難當大任。今有蔡澤者,明於三王之事,五伯之業,世俗之變,足以寄秦國之政。臣不如也。臣敢以聞。」
秦王道:「蔡卿,亦應侯之所薦也。今河東危急,河東,亦先生之所曾守,不數年,府庫皆滿,堪與國敵,長平、邯鄲,甚所賴也。寡人不敢忘。今有難,當齊心以度之,未可以一言而廢國家之事。」
張祿強壓住心中怒火,對蔡澤道:「依先生之見,當以何人見功?」
蔡澤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上黨守驁,智慮精純,文武兼善。上黨已破,惟守端氏,非其用也。可令兼守河東。臣以為,以驁之能,必能固守四城,以待其變。上黨之軍萬餘,百戰之身,以之守端氏,是無用武之地也。若歸之於河東,則河東之兵可省,而攻防之勢成矣!」
還不等張祿回答,子楚即起而道:「未可!蒙驁歸秦未久,其心未可知也。且署守上黨,上黨盡失,河內、河東兩地被攻,皆其罪也。彼不思悔過,而屢刺王稽。稽,王之謁者也,雖智謀短淺,而忠志不渝,其家皆在秦,可必其不叛也。若以驁守河東,吾恐鄭安平之禍,將復見於河東!」
聽到子楚提起鄭安平,張祿神色大變,頹然不語。秦王喝道:「孺子何智,猶敢妄言。鄭安平之降諸侯,有所難言。吾有所教,敢言鄭安平反者,即以其罪罪之!爾安敢違吾教!」
子楚惶恐不已,避席伏拜道:「兒愚頓,斗膽妄言,王其罪之!」
秦王道:「今日議事已畢,其各歸其府,各司所職,靜思良策。明日再議!」張祿、王齕、蔡澤辭出。子楚送三人出宮,復歸偏殿,見秦王猶端坐不動,乃侍立一旁。
秦王半天不發一言,似有所思,又似有所傷感,良久長嘆一聲。
子楚伏拜道:「王有憂,兒不能解,兒自恨無能!若王有命,兒願親往河東,與城共死生。」
秦王用憐憫的眼神看着子楚,道:「為君之道,惟在識人;得人,則事自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