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之民奈何?」
王稽道:「解之民,類南陽,少農而重商。販鹽,重利也。鹽人每以重金勾無行之徒,往來山河間,其戶每空,而田畝為墟。」
秦王又問道:「皮氏、蒲坂,故秦地也,其狀何如?」
王稽道:「皮氏、蒲坂,皆河津也,民皆習舟,而少耕種,為人運也。猗氏,山地也,山高水惡,但得牛馬,少得其糧。」
秦王道:「其銅、鐵之道何如?」
王稽道:「太行頗有銅鐵石,煉之可為鋼鐵,惟需得眾,乃得其用。昔垣城冶,入山采者千人,入窯冶者千人,然後得其利也。河東民寡,應徵、力田猶有不暇,未得其用也!」
秦王徹底無語了。河東有鋼鐵、有鹽、有陶土,有耕地,有牧場,農商兼行,在誰看來都是一片富庶之地,但在王稽看來,卻這也不行,那也不可。看來把河東交給王稽,是所託非人了!
秦王道:「卿可將濩澤、少上之情,詳備書來,以為後人治之者戒!」王稽應喏。
然後秦王再讓王稽詳細敘述自己的河東的經歷,以及治理河東的經驗體會。由於沒有什麼限制,王稽說得很自由,秦王也聽得很認真。言未盡,子楚告起,出去後,復上殿問道:「酒宴已備,其可乎?」
秦王道:「可!」郎衛們端上來九鼎七簋,設於席前;階下女樂已經擺好架勢,一聲號板,樂舞俱起。子楚與秦王及王稽各酙一爵,兩人對飲;秦王吃了一片肉,一撮粟飯,即行退席,留下子楚為王稽把盞。王稽哪裏敢再吃,又飲一爵,吃了幾口,辭謝而歸。子楚命將剩下的酒肉裝匣,送到王稽下榻的驛舍內。
送走王稽,子楚回到秦王的身邊。秦王撫額坐於席上,見子楚過來見禮,略一回禮,便命子楚坐下。子楚問道:「王意何如?」
秦王道:「寡人以稽有薦應侯之功,必有其才;得應侯之薦,任諸河東,觀其效也。何意!此皆寡人識人不明,至有此也。」
子楚道:「兒意,王稽固愚,非庸才也。蓋非經濟之士,不能治河東。而天下經濟之士幾何哉?」
秦王道:「子楚之言,甚有其意,願詳道之。」
子楚道:「兒以為,天下俊才固少也,而多中才。王稽,中人之器,以之從聖則聖,從奸則奸。聖人治世,每曰垂裳;豈皆得其俊者?蓋用之以其道也。」
秦王道:「汝之言,甚合吾意。子楚從何而悟其道?」
子楚道:「臣在邯鄲,閒時每與師、保論,乃得之於師、保也。」
秦王道:「此言何人道之?」
子楚道:「蓋得諸呂不韋也。」
秦王道:「呂氏不韋,吾意其商賈也,不意其見若此!」
子楚道:「聞呂氏,故太公之後。齊氏失政,乃商賈天下,而以其道也。不韋,大士而隱於商賈者也,每有所論,眾皆嘆之;而危急之時,時出奇策,兒得出邯鄲,實有賴焉!」
秦王道:「若以呂氏之見,守河東其奈何?」
子楚道:「兒未咨以河東之事,蓋以常情言之。彼言行商,必通商道,商道之通,非在於道也,在於人心。故商經行處,必知小大尊卑之情,強弱貧富之勢,眾寡勝賤之用,而得其平也。雖小邑,不敢忽也;雖大邑,不敢仰也。商道既能,則得一中人其可行之;不通,雖強豪亦難能也。」
秦王在心中品味片刻,道:「呂氏,經世之才也。今何在耶?」
子楚道:「王命之為少保,想猶在邯鄲,唯秦與趙戰,未通音訊耳!」
秦王道:「汝其必呂氏猶在邯鄲乎?」
子楚道:「呂氏得王命,夙夕不敢忘也;而其大才,必能保家。臣意其猶在家中,惟其難也。」
秦王想了想,忽然問道:「吾聞彼獻趙姬,而趙姬有妊,其有乎?」
子楚笑道:「兒雖幼,閱女非一。彼所謂取趙姬者,非彼取也,為兒也。時趙人多怨秦,兒見趙姬而欲取之而不可得,乃以呂氏之名取之,而曰贈耳!其實吾在呂家,而不韋入咸陽矣!自不韋從咸陽歸,而趙姬已妊,而趙人之怨稍解,乃歸秦家。」
秦王啞然失笑道:「世間所論,每非其實。趙姬此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