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菜的場面,此時的宴席也就那樣。分席的,一個人三四個菜而已,無非就是烤、燉的肉,揚州這邊河流多,還有個生魚蘸料的菜,以及菜和魚煮的羹。
席間王凌客氣地說:「揚州多事之地,未能有歌舞助興,還請德達等見諒,喝得不熱鬧,無趣了點。」
孫禮舉杯道:「哪裏哪裏,承蒙都督美酒魚肉招待,非常豐盛。」
秦亮沒有摻和他們的商業互吹,開席之後他一直沒怎麼說話。除了想真正做事的時候、就像剛才提建議,秦亮平時還是比較低調的。
不料這時留着髯的大鬍子王廣道:「仆聞仲明善詩賦。此情此景,樓閣之上,風光正好,高朋滿座。仲明何不賞臉、興手賦詩,吟唱一首?」
秦亮留意觀察了一下王廣,覺得王廣純粹是給面子、並無絲毫惡意。而且剛才王廣還幫了忙、勸他爹呢,好像對秦亮的印象挺好。
別人給臉,秦亮也願意給面子。但他完全沒有準備,冷不丁讓作詩,抄……不對,作哪首好?他確實會作詩、打油詩,但要作一首好詩談何容易?
將進酒?好像和今天的情形不太搭。秦亮剛才喝了不少酒,一時間腦子有點暈,愣是沒想到「作」哪首。
別人見他沒說話,以為他在醞釀文采,好幾個人都投來了目光。特別是王廣,一臉期待的樣子。實在讓人不忍推諉他的好意。
秦亮忽然心裏閃過一個念頭,想起了在洛陽時自己改過曲譜的《長相思》。關於這首樂府詩的唐朝曲譜,秦亮當然不知道。但他用古樂府的曲配上洛陽民歌的調稍微改了一下,本是準備等朝雲來了、與她合奏演繹的。但朝雲後來一直沒有出現,曲子便未曾派上用場。
秦亮伸手入
懷,掏出袋子裏放了很久的一塊布來,上面有簡單的琴譜標註。他起身道:「仆有一首樂府曲,可為諸公演奏。仆需要一張琴、一把劍,並有一人奏琴相和。」
王廣拱手道:「仆略通音律,若仲明不嫌,願為君奏。」
言罷王廣走了下來,與秦亮小聲談了一會兒,便吩咐人去取琴與劍。
一番準備後,隨着時間的拖延,剛才側目的賓客們又重新開始了敬酒、互相交談。秦亮提起了一把劍,看了一眼閣樓上的場面,又望着窗戶外灰濛濛的天空,接着他看向跪坐在旁邊的王廣、輕輕點一下頭。
王廣輕輕揮手向外一拂琴弦,立刻發出非常悅耳的弦聲。只一聲弦響,王廣就不只是略通,而至少是熟練,撫琴的輕重緩急還是挺考驗基本功。
秦亮作醉酒狀,緩緩揮起劍,唱道:「長相思,在洛岸。絡緯秋啼金井闌。」
唱到這時,他的動作平緩,調子起伏也不大,但即便在秦亮一個現代人的品味里、這個曲也很好聽。
下一句「微霜淒淒簟色寒」則高低緩急開始變幻,待唱到「孤燈……不……明…思、欲、絕」時,調子從低到高不斷高亢,到「明」字時,調度又逐漸下降。最後一字一頓非常低沉卻有力,仿佛情緒的深度。
王廣的琴也配合得極好,每一下撫琴的節奏長短,都幾乎完全與唱詞同步,更加重了最後三字的情緒力度,那一字一頓仿佛力透牆壁、刺向天空。
實際上這一句的琴聲配合難度很高,因為節奏變化比較複雜。此前秦朗是準備自己奏琴、朝雲唱詞的,他當時也有點怕自己在當場出現紕漏。
然而這個大鬍子王廣,似乎與秦亮的想法非常默契,竟能一下子就嚴絲合縫。這麼個黑鬍子莽夫形象的奏琴水平,確實讓秦亮感覺很意外。
(果然古樂府基調的曲子,唱詞要用此時的發音才好聽。眼下這個時代的語言發音還是很不一樣的,比如「緯」的發音有點像各(帷卻依然讀韋),「淒」有點像澈,「欲」有點像喲。最不一樣的是有些字、不止一個音節,比如「不」類似於「仆沃」這樣的雙音。也幸虧有變化不大的漢字,否則兩千後的人們,可能聽不太懂魏朝人在說什麼。)
很快連上位的王凌也入戲了,他把手放在左額上,低着頭好像在悄悄傷感。
座中賓客,無不神情黯然,有人已望向了西北方向的都城方向。在座的諸公,不少人的家眷都在洛陽做人質,地位越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