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的孝豐營都尉,難得來了脾氣,抽出手裏的長鞭,鞭笞着戰戰兢兢,且渾身染血的數千民夫,在微微的雨色之中,迅速搶修城牆。
直到天色將暮,才發了今日之內,唯一的一頓伙食。
十幾口的木桶,發出餿食一般的嗆鼻氣味,在一隊紀卒的推車下,嬉笑着停在了城關下的空地上。
「夜食!手慢無了!」
呼呼。
數不清的民夫和百姓,霎時間紅了眼,各自持了柴棍和尖石,怒吼着往木桶撲去。
有被踐踏而死的人,鼓着眼珠子不肯閉上,睜望着木桶的方向。
「此乃豬食!」
數不清的紀卒,放聲大笑起來,只當面前的血腥哄搶,猶如一場猴戲般。
一個背着長弓的女子,披頭散髮,手裏的柴棍不斷揮舞,方才衝出一條血路,把粗碗朝着木桶里舀去。
舀了一大碗的黑湯餿食。
有近前的男人想搶,被她抬起柴棍,冷冷打斷了手臂。
「給我!」又有人撲來。
她面無表情,再度掄起柴棍,打破了來人的腦袋,這才端穩了粗碗,沉默地走去城關遠處的草棚。
「喜娘回了。」
「娘親,弟弟餓昏了。」
草棚里,躺着十餘個人,有男有女,每個人的身上,都緊緊挎着長弓。
喜娘蹲下腰,先餵了躺着的瘦弱男孩,隨後才挨個取來了粗碗,分着倒了下去。
「喜娘,若非是我等傷病——」
「童伯,莫說話,我再去搶一碗。」
那位叫童伯的中年男子,撐着起了身,聲音如破鼓般嘶啞。
「若不然……咳咳,我等入內城去尋東家,東家定然會收留我等。」
喜娘頓住腳步,眼圈莫名發紅。
她何嘗不想,但二千里的邊關路,無馬無車,連乾糧都沒有,他們如何去。
「東家說,讓我等莫忘了,曾經是徐家莊的人,我等何曾敢忘。」
先前有幾十個民夫,要來搶他們的東西,硬生生的,只憑着十餘個人,便打退了。
在其中,很多人受了傷。
喜娘抹了抹眼睛,又抓起了放着的柴棍,端着手裏的粗碗,往木桶急急跑去。
百姓還在搶,那些紀卒還在笑。
喜娘握着柴棍,抬頭看了眼黑沉沉的天空,才抬起手裏的柴棍,哆嗦着往前砸去。
活着的人,才有資格繼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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