禎沉默看向弓腰奉藥的小黃門,又看一眼那個托盤,搖了搖頭。
李福小心翼翼,「官家,這是謝太醫的藥,您得喝了身子才能好呀……」
「滾……」趙禎咳得面紅耳赤,一邊喘氣一邊說,「朕當幾十年皇帝了,還用你來教朕?朕不喝。這些個庸醫就是……就是想害死朕……」
李福手一哆嗦,重重地跪在地上,頭越垂越低。
趙禎撫着胸口看着他,低低地笑了起來,「等朕……好起來……定要把,把這些庸醫……發配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
「官家……」李福雙手捧高托盤,抖得如篩糠一般。
一隻明黃的袖子伸過來,將藥碗拿過去。
李福鬆口氣,趕緊爬起來服侍皇帝用藥。趙禎面色蠟黃,吞咽也是極是困難,進藥很慢,就好像那湯水裏有針似的,好半晌才喝下半碗,已是碗氣不止,鬍鬚都在不停地顫抖。
「都……盼着朕死……朕……偏不死……」
他閉着眼睛,又咕嚕咕嚕將藥碗飲盡。
李福道:「各位大人和太醫,都盼着官家龍體安康,早些恢復……」
趙禎笑了,「朕一天天聽他們的假話,還沒有聽夠嗎?」
「官家……」
李福待要說什麼,趙禎咳嗽着,突然將藥碗砸了過來。
碗底的藥漬飛到李福的臉上,李福恐懼不安地跪下,一動不動。
近來官家脾性大發,在兩府三相面前尚有克制,在這些宮人面前自然不需要。李福不懂什麼朝堂大事,但他入宮多年,沒有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多少能夠明白一些,眼下這個宮裏分成了很多派,官家、聖人、宰相,各懷各的心思,全都為了那天下至高無上的權力在鬥法。
「愣着幹什麼,不趕緊收拾好,等着朕親自動手嗎?」
李福慌不迭地彎腰收拾,順便端來溫水替官家淨面淨手。
趙禎躺下,闔上眼睛沒了聲音,要不是偶爾咳嗽兩下,那模樣看上去就像個死人似的。
這些日子官家常常如此。
有好幾次,李福甚至嚇得想去探他鼻息。
都說伴君如伴虎,李福慶幸自己跟着的人是趙禎,這個官家至少不好殺人,大不了罵他幾句,或是讓他們受點兒氣。
可是李福沒有怨言。
他親眼看到的,連官家都要受大臣的氣,何況他一個閹人?
趙禎突然側過臉來,聲音疲軟而虛弱。
「朕要歇了……滾下去!」
李福低頭上前,為官家掖好被子,放下帳子,慢慢後退而行。
合上門,正要轉身離去,冷不丁看到一個頎長的人影站在那裏,身着大內侍衛的衣裳,頭微微低垂,身影有些熟悉。
李福皺了皺眉頭,「官家歇了,快走吧快走。」
他今兒不想再挨罵了,趕蒼蠅似的,有點不耐煩。
那人卻沒有動彈,站在當場,「我有急事要見官家。」
李福一聽,差點兒嚇得跳起來。
「你,你是,你是……」
傅九衢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有勞公公,行個方便。」
聲音未落,他徑直從李福的身側走過去,推門入內,李福見狀心臟一縮,緊跟兩步就要去攔他,卻被斜刺里出現的另一個侍衛拉住。
「李公公留步。」
李福看了看那侍衛腰上的刀,指一指傅九衢離開的方向,張開嘴想說什麼,又咽了下去。
那侍衛道:「公公今晚什麼都沒有看見。」
李福額頭上都是汗水,緊張得話都不會說了似的,結結巴巴,「可,可是官家……」
那侍衛道:「官家要是見到什麼人,官家自然會說。要是官家不肯說,那就是官家也沒見到。官家都看不到,只有你李公公一個人見到,那就麻煩了……你說,別人是信官家的呢,還是信你李公公的?」
「……」
李福縮了縮脖子,不再吭聲。
那是官家疼愛的外甥,即使他做了什麼不合規矩的事情,也該由官家來責罰。官家可以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