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邊,一雙眼如若染血,看得他身子發麻,仿佛被人扼住了天靈蓋,好端端一句話,愣是吭哧吭哧好幾下,才說出來。
「小娘子身子嬌弱,雖有神力卻也承受不住壓艙石之重,力竭而乏,氣虛血溢……老夫以為,恐有,有內腑受損。若非郡王及時餵食護心丸延命,怕是已然心脈破裂,七竅流血而亡……」
傅九衢冷冷盯住他,「能不能治?」
「這……」周道子眉頭擰起,「這是內傷,養勝於療。須得小心將養一些日子,不過……」
「不過什麼?」
「難免會損及壽元。」
「你說什麼?」傅九衢眯起眼看他,像一頭嗜血的野獸,極是可怖。
饒是周道子見多識廣,心下也略微受驚,連忙拱手作揖,低下頭去。
「郡王恕罪,老夫醫術淺薄,只得先開方止血,護住心脈,等小娘子醒來,或有他法也未可知……」
他知道傅九衢聽清了自己的話,也不敢再重複第二遍,只能先穩住他。但周道子心下清楚,像這種內腑的傷或多或少都會帶來不可逆的虧損,說損其壽元已是保守,指不定還會有別的影響。
傅九衢看着他,一字一頓,「那你還不快去!?」
「是是是,這就去了,這就去了。」
周道子退下去開方抓藥了,傅九衢轉頭,看着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辛夷,面色冷凝。
沉吟片刻,唇邊竟緩緩掠起一絲笑意。
「去!把衛矛叫來。」
程蒼站在門口,不曾走近,卻感受到廣陵郡王平靜的笑容下熊熊燃燒的憤怒。
「是。屬下這便差人去找衛指揮。」
片刻,程蒼又回來了。
喚一聲郡王,見傅九衢冷冷看來,他扶刀的手慢慢收回,抱拳拱手。
「曹大人來了,求見郡王!」
傅九衢冷冷看來,微微一笑:「不見。」
程蒼垂着眼皮,「曹大人好似有急事……」
傅九衢聲音略沉,「就說本王忙着照顧小嫂,有事明日朝會後再說。」
程蒼抬頭,目光流露出一抹驚訝,「是。」
~
曹翊是從碼頭過來的。
他心急如焚,想要得知辛夷的情況,還有禁軍在碼頭搜查的後續想要知會一下傅九衢,不料程蒼通傳以後,得到的卻是廣陵郡王不肯相見的回覆。
曹翊有些意外,愣了片刻,嘆息一聲。
「張娘子的身子可有好轉?」
程蒼如實回答,「尚未甦醒。」
曹翊眼波微微一動,低低道:「可要傳太醫……」
程蒼眉頭皺了皺,「不必吧。周老先生已然看過,想來沒有大礙。」
曹翊凝視着他,片刻才緩緩點頭,「那……曹某便不打擾了。」
~
衛矛來的時候,雨下得更大了幾分。
傅九衢在辛夷藥鋪的內堂里,見他落湯雞似的進來,眉頭皺在一起。
「查清楚了麼?」
衛矛抖了抖滴水的袍角,朝傅九衢抱了抱拳。
「回郡王,查清楚了。圍堵官船的香料商人和民眾皆是受了壽州通判呂公柏授意。」
說到此處,衛矛從懷裏取出一把袖箭,慢慢放到傅九衢面前的几上。
「這是從刺客身上搜出來的,袖箭上淬了劇毒,他們原是想藉機靠近郡王,乘郡王不備再致於死地,不料張娘子會突然前來通風報信,而那些民眾被張娘子一番說和,又猶豫不決,郡王身邊侍衛環繞,他們並未找到機會……」
傅九衢淡淡一哼,沒有感到意外。
「呂公柏任壽州通判幾年了?」
「回郡王,一年零六個月。」
略略一頓,衛矛的神情有明顯的躊躇。
「壽州呂家一門兩相,人才輩出,素來以家風謙和,孝廉倡道為人所稱訟,相傳壽州呂氏對族中子弟嚴於管束,家訓家規十分苛刻……呂公柏如此行徑,實在令屬下感到吃驚。」
壽州呂家是望族,在朝中勢力不可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