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的人血在地上流淌,而被斬首者的屍身,已被送往道廟。」
「那人頭已經被斬下,無數百姓拿着饅頭蘸血,把饅頭染得嫣紅。」
「弟子詢問一婦人,此人犯了何事,為何要被斬首?此地怨氣深重,是否要弟子超度往生?」
「那婦人不屑道:此人以為『長命血母』是惡神,欲一把火燒了『長命血母』的道廟!」
「這瘋人對『長命血母』大不敬,豈不是該死?於是族裏合計着,唯有將其斬首,將其肉身祭祀,才能平息『長命血母』之盛怒。」
「婦人說道這裏,聲音低了下來:和尚,我且跟你說,這人血饅頭是真正的好東西,是『長命血母』吃剩下的祭品!能治病!尋常的小病,吃一口就好;就算是癆病等大病,也能用饅頭治癒!」
「弟子大怒道:怎可活人祭祀?吃人者便為惡神,此等誅惡神之鄉勇,怎可冒然斬首?」
「吃人血饅頭,就算能治病,豈不是與惡神同流合污!」
「那婦人冷嘲熱諷道:你這和尚,真是迂腐至極!讀書人咋樣?文曲星下凡,有靈氣兒,都是有本事進城的,怎會待在石亭口這窮鄉僻壤?當官的咋樣,當官的都有錢,能請大夫治病!你們這些禿驢咋樣?你們身強體壯,自己學了道術,不會生病,只會冷嘲熱諷,勸人向善。」
「你這和尚嘴巴說的容易,噼里啪啦,天花亂墜。」
「等俺們病死了,超度幾句,念叨幾句《往生經》,還能收點禮錢。好傢夥,那《往生經》,我也會念啊,為啥我不能收禮錢?」
「那俺們這些農戶咋樣?俺們得了病,沒錢啊,想要治病,就只能吃惡神剩下的!管他惡神善神,倘若死一人能治十人之惡疾,已是真正的善神!」
「我家大朗這個病,只有這人血饅頭能治好,這是唯一的出路!你這禿驢,何德何能在此地亂嚼舌根!」
「說罷,一群人鬧哄哄的抄起棍子,將弟子趕了出去。」
秋遠和尚說的心情低落,面露悲傷。
「弟子思索再三,並未誅殺那惡神『長命血母』,敢問佛祖,做錯了沒有?」
王昊沉默良久,嘆息道:「無錯,卻也有錯。」
「錯在你還是要誅了那吃人的惡神『長命血母』,至於它吃剩下的人血饅頭,能夠救人,那是兩回事。」
「兩個問題雖有關聯,卻不能混淆在一塊。」
「事情要一件一件解決。送吃人之惡神上西天,是你當下該做的事。」
「至於把長命血母送上西天了之後,當地人可能面臨的困難,也是你今後需考慮的問題。」
「凡事總有利弊,因今後之難,而不行當下之事,那便只能一事無成了。所以你也有錯。」
和尚愣了一下,感嘆道:「佛祖說的是,只是想要知行合一,卻是難上加難。」
這些經驗,也是他事後經過分析,才總結出來的。
很多事情都是雜糅在一起,分不清黑與白,甚至可以說,世界是灰色的。
倘若想要快刀斬亂麻,直接分出個黑白,那就太難太難了。
他繼續道:「隨後,又路過一村莊,名為家西彎,見一面色蒼白的婦人正在活埋自己剛出生的親兒子。」
「那嬰兒在冷風中凍得瑟瑟發抖,一張小臉發紅髮紫,哇哇啼哭,婦人卻毫無遲疑之色,雙手青筋凸起,意圖將自己親生兒子掐死在荒野之地。」
「弟子連忙上前阻攔,救下那嬰兒。」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你怎能做那人毒不堪親之事?」
「那女人冷笑道: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我身患重疾,命不久矣。這口不能言,尚在喝母乳的小娃,如何在這亂世生存下去?你這和尚,若是心存善意,不如做做好事,撫養這孩子吧。」
「那女人大口嘔吐鮮血,在當天夜裏便斷了氣。」
「弟子無可奈何,只能領養了無家可歸的小嬰兒。」
「然而弟子身無分文,買不起牛乳羊乳,只能四處化緣,日子過的很辛苦。憑個人之力,照顧一個小嬰兒,也是千難萬難。撫養嬰兒,雖困苦勞累,卻也偶有甘甜歡笑。弟子常嘆,這小嬰兒跟着我餐風露宿,露宿街頭橋洞,也太命苦。」
「後歷經千辛萬苦,尋到一處寺廟,名為法華寺。那時地藏王的餘澤仍在,香火還算旺盛。法華寺的方丈與弟子認識,那方丈願意收養那嬰兒,好好培養。」
「然而多年之後,弟子再一次經過法華寺,卻發現寺廟,已經樓去人空。」
「嬰兒也長大成人,自稱牛三打,成為了禍害鄉里的有名劫匪。」
這一次,和尚倒也沒有問自己做錯了沒有,可能是心裏有愧。
但他身懷絕技,總不能把所有的精力,消耗在撫養嬰兒身上。說起這件事情,只能深深的嘆息,感嘆造化弄人。
王昊道:「你既然撫養了那個嬰兒,既是他的師傅,也是他的父親。子不教父之過,他成了劫匪,你自然有錯。」
和尚嘆了一口氣,悲痛的說道:「是矣。此事,弟子知錯,悔之不及,沒有親自教導那嬰兒長大成人。」
「弟子小事不做,大事不成,就連最重要的教書育人,也耽誤錯過了。這一生,真當是毫無建樹,碌碌無為。」
氣氛一時半會間陷入了靜默。
……
(這一段有點難寫,就只能少一點啦,各位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