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把屋裏一切拉得老長,隨着腳步聲的遠去,院子也變得異樣的安靜。
蘇綬收回目光,從先前放置紙張的暗格里再度取出一物,對着月光照來的方向凝神靜望,片刻,他將之緊攥在手心,隨後又背轉了身子。
風過樹止,像是恢復了平靜的湖面,院子安靜下來。整個正院也漸漸安靜下來。
……
蘇婼第二天就知道吳淳去徽州了,他的行蹤能讓她知道,側面證明蘇綬其實還沒對蘇婼有多少提防。但卻正面證明蘇綬對謝家那邊也確實在關注。
午飯後扶桑又從遊春兒那兒得來消息,說蘇纘昨夜裏去過蘇綬書房,呆了很久,今日又在戶部衙門裏呆到下晌才回來,回來時手裏還拿着份卷宗,直接就去了找蘇綬,蘇婼當下便着蘇祈去正院轉悠,套套消息。
蘇祈不負所望,一個時辰後就回來了:「你再也猜不着二叔為着什麼事找父親。」
蘇婼不許他賣關子,一個枕頭丟過去,答案就立刻來了:「二叔拿的是謝家十六年前涉案的一份卷宗!」
「十六年前」四個字立刻鎖住了蘇婼注意力:「是謝家捲入貢綢的那案子?」
「沒錯,是父親要二叔找來的。」
蘇綬這個舉動顯然比蘇婼想像的還要奇怪,昨日她好奇蘇綬知不知道謝家的遭遇,是因為他對謝氏,以及謝家下人都如此提防,那就應該對謝家也會有所戒備。自然吳淳的奔赴證明了她的猜想,可他特地讓蘇纘去查謝家十六年前的案子又是為什麼呢?
他也懷疑謝家前後兩次的變故是有關聯?
蘇婼也很想知道謝家到底為什麼對蘇家這門技藝如此放不下,她直覺謝家的變故跟他們逼迫謝氏有很大關係,那麼謝氏的死,也就很可能跟這件事有關係了,謝家私下有陰謀,誰又能說得准這個陰謀不會致死謝氏呢?
經過前面一系列意外冒出來的線索,她已經不再把害死謝氏的兇手局限在於蘇家內宅了。
謝氏捲入了陰謀,那這個陰謀背後的人嫌疑就非常之大。
她僅僅幾個月時間就已經刨到了這些線索,蘇綬是在大理寺當差的,她不信過去這麼多年他對鮑嬤嬤和謝家人的行動毫無所知。加上他對謝氏的厭惡,更有可能的情況是,他很早就已經察覺到了這些,並且已經在提防。
如果是這樣,那新的問題又來了,他明知道謝家圖謀蘇家,還娶了並不喜歡的謝氏就很不合理。再有他明知道謝家有野心,這麼多年他也僅僅只是提防而不是主動進行報復打擊,是另一大不合理。即便他怕事,他也沒有任何理由姑息謝家,這麼多年,針對一個時時從旁對家族虎視耽耽的敵人,他除了遠離謝氏,他還做過什麼?
如果他對謝氏的厭惡是來自於他對謝家的不齒,那他為什麼不直接去找謝家下手警告或者掐滅他們不該有的心思?
事實上,他什麼都沒做,連謝家近期的遭遇,他也直到昨夜才做出反應,此外就只是心心念念想把謝家下人送回徽州。
這是一個寧可忍氣吞聲也要維護家族、力求不給家族招來麻煩的掌家者該有的行為嗎?
顯然不是!
「姑娘!」
闖進來的木槿打破了屋裏的凝重,蘇婼正繃緊的一根弦也咚地晃了晃。
「什麼事?」她轉過身。
「老爺,老爺去煙雨胡同了!」
木槿看着屋裏的蘇祈,實在不能顧及,脫口說了出來。
「煙雨胡同?父親去那裏做什麼?」蘇祈還蒙在鼓裏。
聽到這裏的蘇婼卻是整個人又繃了回去:「不是得明日才滿三日嗎?他眼下去做什麼?!」
「不知道!聽太太屋裏的人說,老爺還特地交代不會回來用晚飯!」
窗外天色不早,但夕陽還在斜照,絕算不上晚,而蘇綬竟然就已經打算好不回來晚飯了!他想幹什麼?
她深沉一口氣,當下道:「快去備車!蘇祈幫我去韓捕頭,即刻去找他,就說父親去煙雨胡同了,我眼下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