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以手速著稱的外科醫生竟然教出了這麼個龜速學生,確實說不過去。
但從伊格納茨的表情來看,倒是沒覺得多難受:「瓦雷拉先生,你沒學過醫,也沒做過手術,你不懂。」
不懂???
瓦雷拉看過太多的手術,自詡沒有技術但眼光還算毒辣。既然伊格納茨要護短,那就從希爾斯身上找突破口。他剛被卡維擠掉工作,肯定會有不一樣的見解。
「希爾斯醫生,您看呢?」
「我?」希爾斯考慮了一會兒,「我同意伊格納茨老師的意見,外行人是看不懂卡維醫生這番操作的。」
瓦雷拉不明白:「我可從沒見過那麼慢的截肢術。」
「瓦雷拉先生,你還是沒搞清楚手術速度的意義。」伊格納茨對此最有發言權,「外科手術為什麼就一定要快?」
「越快手術越漂亮。」
「你如何定義漂亮?又如何定義手術?」伊格納茨繼續問道,「在你眼裏,手術只算動刀子的過程麼?」
瓦雷拉又被搞糊塗了:「難道不是麼?」
「當然不是。」伊格納茨笑着說道,「之所以提升速度,那是因為只要單純地提速就能避免一些意外。在麻醉不穩定的情況下,降速會非常麻煩。但同時提速也會出現許多其他麻煩,比如出血。」
「卡維醫生現在捨棄了速度,轉而把精力全放在了止血上。」希爾斯這時站出來補了刀,「算是走了一條我們從來沒有走過的道路。」
這時瓦雷拉才發現卡維手術的怪異之處,根本看不到血跡。
等等!
整條大腿根部的血管極其豐富,截肢真的能做到完全不出血麼?
「所以說,卡維並不是速度變慢了,而是需要處理的手術內容本來就比傳統截肢要多得多,所以才會看上去慢。」伊格納茨說出了本質,「事實正相反,在做定點止血的精細縫合時,卡維的速度一點都不慢。」
瓦雷拉總算明白了兩人的意思。
這兩位站在了醫生角度去思考,而自己更多的還是站在病人和觀眾的角度去看手術。
「諸位,手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股骨斷端已經被我磨平,不會對吻合處的肌皮瓣產生太多的刺激。」卡維把銼刀遞給了薩爾森,接過縫合線,繼續自己的講述模式,「接下去我將逐層縫合肌肉和皮膚,這台截肢術算是進入了尾聲。」
話音剛落,卡維又低頭做起了縫合,把斷開的股骨、血管、神經全部包裹在了裏面。
「花那麼長時間去磨股骨就為了減少刺激?」
「那時截肢平面選擇上的問題,如果直接拿掉整根股骨也就不需要磨骨了。」希爾斯還是有些不同的看法,「說到底他就是為了以後可以上假肢,這樣殘肢處需要承受身體的重量,骨頭太尖銳確實不好。」
「希爾斯,你漏掉了術後切口處的腫脹。」
「額......確實,術後腫脹也會碰到斷口。」
在瓦雷拉的認知里手術就是切掉病變部位的一種治療方法,同時也是一種表演形式,只要切得快、縫得好、贏得觀眾的掌聲就是手術的真諦。
他沒想過截肢術要去考慮殘肢使用假肢的能力,還要去考慮病人術後殘肢的疼痛感覺,同樣的他也沒想過手術需要把止血控制到這種地步。
手術不是切割的藝術麼,難道還需要如此瞻前顧後?
一台截肢動輒要花費四十分鐘,一半時間交給了止血,一半給了磨骨,剩下還有什麼觀賞性可言?
觀眾要的是切開皮肉時的鮮血迸濺,血液就和沙漏里的沙子一樣。外科醫生的臉色凝重,每一步都在和時間賽跑,同時還需要擠出空閒給觀眾做解釋,劇場內外都瀰漫着緊張的空氣......
可現在呢?
鮮血沒有了。
凝重更不知從何談起,至少卡維的臉上一片風輕雲淡,就像在解剖一具屍體,毫無壓力。
「手術完成。」
只聽卡維輕輕嘆了口氣,縫合針被他輕輕丟進了消毒水盆之中:「皮膚對合完美,縫線鬆緊合適,給我石炭酸。」
大量石